不多时,穿着一身居家常服,举手投足间满是洒脱不羁意味的顾镛从后面走了出来。
众人一起起身施礼,便是杜衡也不好标新立异,只能随波逐流地起身拱了拱手。
顾镛笑盈盈地请众人落座,自己也在主位坐定。
韩骐则在许多包括沈聪在内许多学子的歆羡目光中,垂手侍立在顾镛身侧。
顾镛环顾众人,望空拱手微笑道:“本官蒙陛下信重,授职掌管江浙一省文教。兹事体大,不胜惶恐之至,所思所行,唯有兢兢业业,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杭州为本朝龙兴之地,又为江浙首府。本官今日请杭州一府贤达之士、俊杰之才汇聚于此,便是要借诸位一观江浙文风。”
杜衡与他早有默契,闻言适时配合道:“顾大人既欲考察诸生才学,便请出题。”
其他书院的山长自然只有随声附和,同时也对自己带来的得意门生有几分信心,都拱手道:“请顾大人出题。”
顾镛笑道:“自古登高必有诗,今日我等既然登了这望江楼,自然也该赋诗歌咏。如今我等既身在杭州,便请诸位学子以‘杭州’为题,限时做诗词一首,由本官与诸位山长评判优劣。”
听到要做诗时,沈聪心中便是一沉,知道这是马骥的长项,自己万万难以与之相比;待听到是以“杭州”为题,他心中又立时狂喜。
在此之前,沈聪为今日只会着实做了不少准备,其中之一便是请枪手做了几首颇称惊艳的诗词,恰好有一首便是吟咏杭州。
在他想来,马骥虽有时才,临时急就章做出的,也必然不及自己那首已经千雕万琢的诗词工整。
一个惊喜才到,随即便从顾镛接下来的话中得到第二个惊喜。
“既要分出高下,便不可没有彩头。本官近日将巡视江浙各各府,除了观察各府学风,也打算各府学子讲授些经书义理。今日拔得头筹者,可于这段时间跟在本官身侧一起听讲。”
此言一出,楼上众多学子纷纷现出惊喜之色,若能跟随顾镛巡视各府,其实便等若被他收入门墙,不说他官场身份带来的好处,只说他这些年虽仕途失意,却多次著书立说,俨然已是当代文宗大家,能得他朝夕指点学问实是多少读书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有了这份彩头,众人都拿出十二分认真的态度,虽然顾镛尚未宣布正式开始,各人早不动声色地搜索枯肠打起腹稿。
顾镛也不耽搁,命人取来笔墨纸砚分别放在众学子面前,又让人点了一支线香,向众人笑道:“便以这一炷香为限,诸位可以开始了。”
望江楼外,钱塘江起了大潮,澎湃浩荡,水声澹澹。
望江楼中,众人敛声屏气,拈笔沉思,寂然无声。
沈聪有心人前显圣,博取顾镛关注,旁人还在冥思苦想时,他已捉笔在手,笔走龙蛇须臾写出那首早已烂熟于心的七言律诗。
写罢搁笔,起身向着主位的顾镛拱手施礼,心中还不及得意,却见旁边的马骥几乎不差先后地搁笔起身,向上拱手施礼。
站在顾镛身侧的韩骐看到马骥起身,登时眼前一亮,颠颠地跑来近前,迫不及待地取了马骥的诗稿,只看了一眼便脱口赞一声:“好!”
随即看到被他打断思路的许多学子都用吃人的目光狠盯着自己,才知道不妥,急忙陪着笑脸向众人团团一揖表示歉意,又漫不经心地拿了沈聪的诗稿,转身呈到顾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