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引是脾气古怪的游民,是沈记裁衣的老板娘,也是这院子里的大小姐,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只是所有人都随时间远去,消失,只留她在原地,物是人非。
人都有底色,后来经历的许多,会改变一个人的外表像,却很难改变本质。
沈香引的底色就是这院子里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吧。
“你的镯子大概在哪,指给我看,我给你捞上来。”鹤冲天说的笃定。
沈香引很浅的笑了一下,“疯了?”
鹤冲天摇头,拇指蹭着她的脸颊。
“大晚上的,冷死人,再说,早不知道被谁捡走了。”沈香引叹了口气,伸出手,“带烟了吗?”
鹤冲天抿唇不语片刻,掏出烟递给她一支,“你以前在这院子里都做些什么?你家里都有谁?能和我说说吗?”
沈香引早憋的不行了,点燃烟吸一口,开始滔滔不绝,“我爹爹原先是茶商,后来哥哥接了他的生意,我爹就我娘一个正妻,没纳过小妾,所以我们家人少,就我和哥哥两个孩子。我哥叫沈修然,我还有个嫂嫂……”
“我那时候每天就是玩,家里有专门陪我玩的丫鬟小厮,我喜欢绣花,也喜欢游山玩水,放纸鸢,就是风筝,我有很多小姐妹,一起玩叶子戏,三天两头上街去,我爹是旗人,我们家不裹脚也不裹脑,可自由了…”
“对了,你之前问我,为什么那么恨林俏珠……”
“哥哥斩首后,嫂嫂也被林俏珠害死,那时候我已经病重,混沌度日,等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爹爹,是个冬天,皇帝和太后相隔一日离世,上京城很乱,爹爹想带我离开……”
“爹爹不在了以后,我就没家了……”
沈香引从兴奋的滔滔不绝讲到声调落寞缓慢,鹤冲天听着,心疼到攥紧了手心。
他揽过她的肩膀,替她挡风,“你现在又有家了,以后你想要什么,想玩什么,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沈香引目光闪过一丝雀跃,又很快消失。
鹤冲天说给她一个家,这个家能维持多久?五十年?六十年?
鹤冲天没看到她的表情,接着说:“你那时候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戚吗?”
沈香引翻了个白眼,“我爹有个姐姐,她嫁在四川那边,死的早,留下一个独子,就是我表哥。我当时辗转几千里去投奔他,只住了三天就被赶出来了……我爹还在的时候没少接济表哥一家。”
鹤冲天表情跟着冷,唇角缄默,眼眶泛红,半晌说:“这一脉还有后人?”
“不知道。”沈香引甩甩头,“不说这些,有没有都和我没关系。”
她把头靠着鹤冲天胳膊上,拽过他结实的手臂抱在怀里,长呼一口气,“再坐一会儿,回去睡觉,明天要早起去八方灵塔。”
沈香引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被表哥赶出家门,是因为她辗转几千里到表哥家门口的时候,不是晕倒,是死了。
表哥再三确认沈香引死透了,联系义庄,用草席子把沈香引裹起来,谁知道沈香引第二天突然出现在厨房找吃的。
表哥吓得够呛,他有个小女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被吓得丢了魂儿,找高僧收惊才保下来,之后也变得有些痴傻,谁问她看到了什么,她都不说。
这个小女孩,后来也结婚生子,血脉留存了下来,因果循环,所有的一切都像一个走不出的圈。
沈香引无从得知的许多事,在冥冥中,无比巧合的发生着。
当她和鹤冲天坐在静谧池边放松的缅怀着过去的点滴时,柴薇夜宿的员工房门外,凭空出现一双沾满污泥的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