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李唐在心中叹了口气,跟老婆孩子一起遛食又要破灭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李主任。”
自己男人有事儿,宋小慧就领着儿子和狗先一步离开了,今晚就在院子里转转吧。
看着她们离开后,曾亚林一脸歉意的说到。
“没事儿,刚吃完饭准备消消食儿而已,又不是要干什么,怎么了亚林同志,有什么事儿说吧?”
“边走边说吧。”曾亚林伸手虚引了一下,顺手又掏出烟递过去了一根。
“亚林同志是想跟我谈各厂搬迁扩建后,生产线及各种设备采购的问题吧?”
忽然李唐就想明白了,曾亚林为什么今晚上会在院子里想登门找他。
“没错,机械厂的石进国同志来找了我好几次。”
“这位石厂长啊!”李唐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没少找我们集团总工许力生,跟他说的都很清楚了,规则是上边定下来的,国企大宗采购必须走招标,我还能头铁的去碰一下不成?
再说了,我们许总工跟他也讲过,虽然各类生产线必须要走招标,但边边角角的那些设备,还是给他们厂和秦山通用厂留着呢,这些设备算下来总价也超三千万了,他们两千万,通用厂一千万,至于其他生产线,他只能走投标,我们也没办法啊。”
“你说的这些我跟他也讲过,可他不听啊,觉得省里给你们公司下个行政命令肯定能搞定,今天又是硬生生的在我那儿磨了一天,搞的我是烦不胜烦。”
国企大宗原辅材料和商品物资的采购,固定资产的构建和工程建设,一般应当按照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采取招标方式进行,这是上边的规定,即便大家都嫌麻烦,也得遵照执行,这也是市场化的必然之路。
李唐知道曾亚林跟自己说这个的原因,但他不能让把话挑明了,有些话如果说透了,那大家就都没退路了。
“他磨也没办法,最起码我是没什么好办法,前天上边监委的何志伟副主任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这次秦药的招标工作,他们将派人全程参与监督,亚林同志,你说我能怎么办?”
何志伟是上边监委的第一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的,非常重量了,他能这样说,就是给提前打个预防针。
大宗采购走招标,虽然已经推行几年了,但说实话,各地弄的都有点乱,每次事后都是各种举报信满天飞。
秦药还是第一次公开招标,各类生产线,像什么膏、霜、液体灌装机,粘剂洗剂生产线,洗发水灌装线,还有药厂需要的片剂、丸剂生产线,注射剂生产设备,搅拌机,紫外线杀菌器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下来总金额超十亿。
别说国内各生产厂家,国外的制造商得知消息后都已经开始联系秦药采购部了。
这次上边监委是要把秦药的招标工作打个样出来,做成标杆,这种情况下谁敢胡来?
反正李唐觉得他不敢,谁如果敢谁来,他挂冠辞职,给人腾位。
监委要派人监督这件事儿,曾亚林还是刚听说。
“监委还要派人过来全程参与监督?”
“对啊,我跟铭城同志和玉昆同志都汇报过了,到时候让咱们省监委也参与进来。”
“呼……”曾亚林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下好啦,啥也别想了,让石进国那老小子还是组织人积极准备参与招标吧,有不懂的,赶紧派人去有过投标经验的单位取经。
“我知道了,那你们这次的压力可不小啊。”
“谁说不是呢,我也头疼,第一次搞这玩意,上边监委就要派人来全程监督,一点学习的机会都不给我们留。”
嘴上说着吐槽的话,但李唐在心里这两天一直对上边监委此举是感激不尽。
这为他挡下了不少的麻烦。
就像现在,曾亚林原本想说的话就没法再开口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虽然都是为公,并没有什么私心。
……
夜里十一点,刚刚做完常规运动的李唐和宋小慧二人相拥着躺在床上。
忽然,宋小慧一个翻身趴在自己男人身上。
“老公,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陈宝珍过去找我了。”
李唐挑了挑眉头:“她找你干嘛?”
“没说什么事儿,只说是刚在省府开完会路过我们学校门口,就进去看看我,找我聊聊天。
我就合计着,什么时候从省府回秦山要路过我们学校啦?”
“呵呵呵……”李唐笑着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老婆光滑的后背。
“她想说的事儿其实多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
“她总不至于还想让我给你吹枕头风吧?”
“肯定有这么想过,至于为什么又没开口,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老公,这次你们公司下属各厂,真的就打算按照上报备案的计划进行啦?”
“不然呢?”
“唉,我只是今天见到两鬓斑白,感觉苍老了一截子的陈宝珍,忽然就觉得……觉得……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唐伸手搂着自己老婆朝上挪了挪,半靠在了床头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其实吧,我能理解陈宝珍那天为什么要那么说,但是理解归理解,我却不能认同她当时的做法,那那话的是秦山的赵伯生,那我绝对不会有丝毫反应。
但是她陈宝珍……呵呵,如果我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话,以后我的工作就难做喽。”
“我知道,我爸那了,他说你的反应是对的,第二天我妈还告诉我,说头天晚上咱们走了之后,我爸跟王伯伯,还有上边的谁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呢,打完之后乐呵呵的,我妈还让我跟你说声谢谢,我一直都没说。”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对宋陈两家的维护啊。”
“呵呵,丈母娘大人还真是……那些也是我亲戚好吧,一样米养百样人,出问题了解决问题就行,我最反感的就是矛盾扩大化。”
“国庆节你要过去给他们都开会是吗?”
“对啊,那天不是跟我老丈人都说了么,宋陈两家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刚好借着这次不算机会的机会吧。”
“你是打算把他们都调出秦山吗?”
“谈不上都,就是那几个处级副处级的,出去看看,不说出省了,最起码走出秦山,说点不好听的,窝在那里,眼光都变窄了,整天就只知道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换了谁当秦山的领导都得想办法把他们边缘化。
当年你爸我老丈人也好,振生表舅也好,可都是靠自己努力起来的,你再看看这些年,即便你爸一直当主任,其他那些人却是想扶都扶不起来。
现在啊,让他们都出去自己努力奋斗,等到关键的时候,我也能帮着说句话,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我?我才不管呢,我是李家的媳妇儿。”
宋小慧侧脸在李唐的胸口蹭了蹭,然后伸手抢过他手中还没抽完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并顺手关上台灯,漆黑的屋里,只剩下墙角的小夜灯散发着一点柔和的光芒。
“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娘家,他们都是我的亲戚,所以……老公,我决定我要好好谢谢你。”
玉面娇颜二度笑春风,芳心似水暗香入梦中。
……
九月二十九号,距离国庆七天乐倒数第二天。
早上十点多,在办公室刚处理完文件的李唐,正准备去隔壁医院转转呢,秘书室就打来电话,说已经退休的前省代表会副主任何建军过来了。
让人把他请上来后,李唐放下电话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何建军是宋爸当省府领导时的秘书长,同时也是陈宝珍的老领导。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果然,秘书把人领上来后,二人先是云里雾里的闲聊了一会儿,很快何建军就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跟李唐想的一样,就是来帮那位老下属说话的。
看着年近七十的何建军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态度,李唐有些感慨,同时也有些烦躁。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但每当他回想起那天晚上被一个还算是自己人的人当面背刺,他的心情就极度不爽。
“何主任,我不是很明白你过来跟我谈那个案件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阳市公安局不是一直还在调查中么,案件中牵扯出来的某些人,省监委的同志也已经都介入了,该怎么处罚,那要按照组织纪律以及国法的规定来。
至于我们秦药下属各厂的新建搬迁及扩建工作,跟这个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总会有人将这两件事情混为一谈呢?
秦山市是我的故乡,我在那里工作生活了三十多年,我父母及很多亲朋好友至今都还生活在那边,我当然希望我的故乡能有个好的发展前景,能建设的越来越美丽。
但秦药是省属企业,它不是私企,各项工作安排,发展计划,是需要服务全省大局的,退一万步说,秦山一个地级市,辖内就拥有我们下属的四家药厂和一家附属医院,这还不够吗?
何主任你可以去问问,其他地市的领导对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多有不满了,明里暗里都说我一碗水没有端平,这次只是撤走了一个厂的编制给了其他地市而已。
怎么着,他们是想让我把多出来的两个厂也搬走给目前还没有我们药厂的地市,只给他们留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