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连朱温的脸都红了,但他倒不是因羞恼,而是大喜过望,胖手紧紧揪着胡子,一时竟高兴的失语,站起身,手都在颤抖。
御座旁的角落里,惊喜抬头的丁昭浦嘴唇一颤,但他很会察言观色,忙不迭的上前,替朱温接过那封捷报。
这个在宫里战战兢兢了十余年的宦官,这会摸着这封沉甸甸的捷报,只觉似被泼天的富贵砸中了脑袋,他一想到方才还遣人去安乐阁偷偷报信,现下突然就晕乎乎起来。
河北二十四州!二十四州!
一想到萧砚的前途看都看不到底,而自己却早早的抱上了他的大腿,丁昭浦竟然一时喜极而泣,而后顺势跪在了地面,叩首杵地,尖声道:“奴婢丁昭浦,恭贺陛下!尽取河北二十四州!”
朱温也被这宦官的情绪所感染,瞬间记住了他的名字。继而才沉稳了下来,不待另一大宦官去替他取,自己就亲自走下御座,才很威严的亲手拿起奏报拆开看。
他看的很认真,越看越喜,最后已是大笑起来。
台下的朱友文很是恼羞成怒,去看李振,后者却已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心下大骂,却知已失去了攻讦萧砚最好的时机,只能回去禀之冥帝,再徐徐图之。
大殿上,朱温仰头大笑,让丁昭浦把奏报传给群臣观摩。而后脸上的肥肉笑成了菊花,看向敬翔:“敬院使甚有远见,朕险些痛失一虎将的忠心。”
敬翔不敢居功,忙进言道:“皆是陛下有识人之能……”
朱温很高兴,高兴的需要来回走动,才能消除一点身上因兴奋带来的燥热,此时便大声道:“朕当年曾评生子当如李亚子,而今观之,李克用生一子,不如朕之天降冠军侯远矣!”
这一评价太高,惊得诸臣一时失语。圣心难测,上一刻这陛下还在痛斥萧砚这厮卖了河北,下一秒又开始猛夸‘虎将’、‘冠军侯’了。
他们岂敢乱说话,若是一语不慎,说不得就要像鬼王那般,站在那里如坐针毡,分外难堪。
唯有敬翔马上笑道:“若无汉武,焉有冠军侯耳?若无陛下,岂有萧砚八百骑定河北?李克用非汉武,撑死为孙坚尔,岂能得冠军侯乎?”
李振面无表情,心下却是在不住冷笑。
敬翔这厮果然反应快,瞬间就猜到朱温在自比汉武帝,还小小拍了一个马匹,说李克用不能与朱温比,只能生一个好儿子,却没有天命得到冠军侯。
果然,朱温霎时就被拍到了痒处,似若知己一般看了眼敬翔,而后志得意满道:“立即派快马入河北,朕要第一时间见到朕的冠军侯!”
有人领了旨意,即刻就要去安排。
不过马上,朱温又唤住了他,而后看向诸臣:“萧砚是一员虎将,河北之战打得漂亮,朕要大赦天下!但是在这之前,朕要好好封赏他。你们说说,该如何赏赐?”
众臣一时间七嘴八舌,赏女人、钱财、爵位等等的什么都有。
这时候,敬翔突然淡声道:“河北之功,可以建节。”
大殿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有些愣神。他们并不怎么熟悉萧砚,但也是知道,其应还没有二十岁吧?十几岁的节度使?
不过细思之,河北的大功,确实有资格建节。不过他们方才下意识没这般想而已,却被敬翔首先提了出来,说不得能让萧砚对他感激不尽。
霎时,众臣纷纷进言:“萧将军,足以建节!”
朱友文的脸色颇有些阴郁,却忍着没有出声。他看朱温那喜色,好像要把萧砚收为义子似的,这会撞上去,只会是触一脸霉头。
朱温哈哈大笑,指着敬翔。
“哪里有空缺?”
敬翔思忖了下,有些为难道:“据臣所知,各方镇皆已满额。且陛下容臣回去思量一番。”
朱温似是有些不满,却也无法,临时起意的想法,确实不能瞬间安排妥当。
这时候,李振却上前,正色的行礼道:“萧将军是虎将,来日定是要为陛下征讨四方的。大梁精锐,皆在禁军,萧将军若出镇太远,反而不便,不如且就安排在汴梁左近,陛下认为,如何?”
朱温一喜,捋了捋胡子。
“可以。”
李振朗声道:“臣以为,萧将军可任宋州节度使!”
敬翔的脸色稍变。
宋州,曾是宣武镇的驻地,下辖汴州、宋州、亳州、颍州。众所周知,朱温称帝前,便就是宣武军节度使,但去岁升汴州为开封府后,宣武军这一军号就被废除了,这几州也未曾设立节度使。
李振这厮,想做甚?
殿内其余众人,也是一愣,纷纷有些揣测。
朱温皱了皱眉,但仍然很淡定:“李卿还有什么想法,且尽数说来。”
李振整理了下袍子,正色道:“萧将军是虎将,陛下既然喜爱,何不单设一军号以示恩宠?”
“胡言乱语!”一旁的朱友文终于寻到机会出声,怒斥道:“李公的意思,是想让萧砚这厮任宋州宣武节度使?”
李振脸色淡淡,看也不看他,叉手行礼道:“萧将军乃是前唐降臣,感念于陛下威名、仁德,方才顺服,献计取河北。念及萧将军归德而降,臣思之,可于宋州设一‘归德军’,以萧将军任之。如此一来,萧将军才真为冠军侯,陛下,也真为汉武!”
朱友文大为愕然。
文人,脸皮都这般厚吗?方才李振这厮不是还言之,请斩萧砚?
朱温大喜,拍掌发笑:“甚好、甚好。”
“即刻传旨,
萧砚,宜授宋州归德节度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