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
窗外雪花簌簌,卧房中,暖意融融,木架上挂着的淡紫长裙,便在这暖意中散着朦朦胧胧的幽香,沁人心鼻。
萧砚捏了捏眉心,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坐在塌边沉思片刻,缓了缓清晨尚还混沌的脑子。
但他恰准备起身,身后就有一只圆润玉足勾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腰。
“你还没回答我呢,那天夜里,哪一份饺子好吃?”
萧砚自不理,握着她的脚踝向旁边扒拉一下,赤脚去取悬在衣架上的袍衫,一边更衣,一边面朝着铜镜,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铜镜中的倒影里,能看见降臣洁白腴润的身姿直了起来,她胸前掩着毛毯,虽是一副素容,但一张狐媚子脸仍然显得风姿卓绝,便是此时轻轻颦眉,都甚有些勾人。
“姓萧的,你凭什么不应我!”
见萧砚不搭腔,降臣大恼,拎起枕头就往萧砚的后背砸过去,力道中杂了内力,原本轻飘飘的枕头也变得硬如石块一般,纵使被后者随手接住,但仍能从那沉闷的声音中察觉出这位御姐的恼意之甚。
萧砚将枕头放在一旁,系着腰带道:“别急,我在回味。”
“呸。”
降臣嘁了一声,道:“才不信你。”
“我又不是在回味饺子。”萧砚登上长靴,坦然一笑。
“好你个登徒子!”
降臣稍稍一愣,进而翻了一个白眼,狐媚子脸生起绯红,咬牙啐道。
“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萧砚笑着安慰她,道:“按照我的看法来,第一回包饺子只要没露馅就已是美味的,好不好吃,胜在内里的馅如何。”
降臣却不应,而是趁着他走近的时候,突然伸出长腿,轻轻踹了萧砚一下,而后又用脚背将他勾了回来,白眼道:“小贼子,长了一岁,真是愈发不要脸了。”
“不懂尸祖在说什么。”萧砚只是一脸清正之气,淡笑道。
他本就生的气宇轩昂,此时腰带扎得很紧,衬得愈加英姿勃发,纵使是在降臣颇挑剔的审美中,也端的上是一个美男了。
这会两人的脸凑的很近,降臣便捧着萧砚的脸颊,用嫣红嘴唇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头。
“姐姐我,祝贺你又长了一岁。”
……
片刻后萧砚戴着幞头大步离去,降臣目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随着房门闭上,长舒了一口气,用一条藕臂横在额前,有些着恼的样子。
须臾,房门被人掩开,扎着羊角辫的身影负手踱了进来。
随着其淡定的坐到桌边,降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你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想呼吸新鲜空气?”
“额们在这里,待的够久了。你还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得到是得到了,再玩玩。”
“莫是把恁自个玩进去了。”桌边的小女孩语气很冷淡,只是盯着对面铜镜中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
降臣轻轻颦眉,直起身,提掌一摄,木架上的淡紫长裙便兀自摄来,而后道:“喂,萤勾,请注意你对我说话的语气。”
“哦。”
萤勾依然双手环胸,小脸木然道:“他修炼功法已差不多稳定,伱当知道如何修改,继续留在这里,额烦。”
“你烦,就自个回去呗。”降臣毫不在意。
萤勾的小脸突然垮了下去,双手按着桌面,一直惜字如金的语气中,也带了点情绪:“你说过,他能帮额杀了她……”
“你骗额?”
她小小的个子有很大的气场,此时一双吊眼淡漠而睁,噬人的血瞳便闪烁着邪魅的光芒,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但降臣却完全不理,只是自顾自的打理着长发,在萤勾有些生气的目光里,对着铜镜慢条斯理的整好发型,才淡淡道:“你想杀她,问过她的意见没有?”
“额杀她,还要什么意见!”
“我家小郎子说,总得要尊重阿姐的意见。”
“是她抢了额的身体!”萤勾气急,按在桌上的掌间,立有凛凛波光骤然荡出,环绕一圈荡过整个房间,猝然之下,铜镜霎时裂开几道裂缝。
正对着铜镜净脸的降臣稍稍一愣,进而猛地咬牙。
“萤勾!”
“恁个瓜怂!”萤勾这回却是难得的与降臣争锋相对,从凳子上跳下去,不甘示弱的冷视着她。
降臣桃花眼一眯,倏然上前,一把揪住萤勾的耳朵,瞪着她道:“怎么,还想与我动手是不是?”
萤勾大恼,却是挣扎不得,一挣扎耳朵就疼,只能气势一泄,举起手:“你先松开,额道歉、额道歉。”
“哼。”
降臣拍拍手,盯着她道:“这般多年都过来了,又岂急在这一时?”
“额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她。”
萤勾目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声音低冷。
“还是那句话。”降臣坐回去,翘着腿,道:“得需问问阿姐的意见……”
说罢,她望着萤勾,取过一本医书翻了翻,蹙眉道:“毕竟你我都并不清楚,若去了阿姐,你还是不是你。按照书上的说法,你与阿姐,可能已然是成一体了。”
萤勾冷哼一声,并不回答这一问题,只是冷冷道:“那个怕死鬼,岂会答应?”
“那便等着,回蜀中也好,还是去哪里也罢,等着便是。”
降臣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身段,打着呵欠道:“时机成熟的时候,或许就是水到渠成了。”
萤勾面色冷冷,只是环胸不说话。
前者瞥了她一眼,见其正是盯着自己的身段,便捻着发丝盈盈一笑:“再言之,若是杀了阿姐,你的身体还是这般模样,倒不如就如此。起码阿姐看起来,倒符合一些。”
萤勾依还是沉默,但这会吊眼虚掩上,盯着铜镜看了半息,小脸一垮,环胸折身向外。
哗——
几是同时,本已是裂痕斑斑的铜镜,便突然碎裂,哗啦啦的从镜框上尽数落下。
降臣全不在意,只是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唤道:“萤勾。”
后者止步,将半张侧脸偏过来。
“你最好,别打什么坏主意。”降臣声音淡淡,稍有些慢条斯理,但语气中却是不容拒绝:“特别是对——”
“我家那位小郎子。”
“呵。”萤勾不置可否,只是冷哼一声,走出房门。
降臣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碎成无数片的镜片,映出了无数张她的脸,不由轻轻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