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舒云澜是在这孩子十二岁的时候才见到的，那时候他已经读了不少诗书，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时不时还会送点东西过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十八岁高中榜眼后，本说要拜谒她，但她身体不适，缠绵病榻，一直没能见上这孩子。

终究是她对不住这孩子。

舒云澜想起一些前尘往事，心中轻叹了口气，问挽月：“孩子家里有说什么吗？”

挽月眼眶发酸，“那户人家只有孤儿寡母，孩子的娘说，早年将军府隔三差五都会施粥赠药，她受了不少恩惠，夫人嫁到忠勇侯府后，时不时也会救济他们这些穷人，她知道夫人是一顶一的好人，孩子交给夫人她放心。”

“还有说什么吗？”

“说夫人命比她苦，要夫人珍重。”挽月说这话时，忍不住擦去眼角泛出的泪。

舒云澜神色淡淡，那人说的话，还是跟当年一样。

“抬起头来。”

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阿意怯怯抬起头，却觉得像是看到了庙中的天仙娘娘。

他从怀里捧出一个果子递出去，“天仙娘娘，娘说人要知恩图报，这是阿意舍不得吃的狐狸果，送给你。”

那果子已经有些干瘪，但干净透亮，想必精心擦拭过许多遍，跟阿意发黑的小脸，布满补丁的过短衣卦形成对比。

舒云澜没有接过，经过一世的人情颠沛，她的心已经有些冷了。

“我不是天仙娘娘，也没有什么恩需要你报。带你进忠勇侯府更不是为你好，你的日子或许不会比在娘亲身边的时候好过。”

“你现在只有一次后悔的机会，想走的话，我这就让挽月送你离开，还会给你和你娘一笔银子，足够你们离开京城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阿意鼓起勇气看着舒云澜，坚定道：“娘娘，阿意想留下来，阿意不会给娘娘拖后腿的，阿意一定听话。”

舒云澜目光微颤，她当然知道阿意听话，上一世他就是个好孩子，可这一世，因为她的缘故，这孩子又会有什么造化呢？

“你不想你娘吗？”

阿意犹豫，还是道：“想。可娘说，没有娘娘，阿意早就饿死了。”

阿意想到自己的饭量，羞愧地又低下头不敢看舒云澜。他又想，撒谎也不是好孩子，重新鼓起勇气想坦白，可一只温柔的手忽然轻轻落在他脑袋上，把阿意心里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一下子给拂没了。

阿意想，他就先少吃点好了，天仙娘娘不会发现的。

“挽月，吩咐下去，给阿意做几身衣服，按照府里嫡长少爷的待遇。”

挽月倒是喜欢懂事聪慧的阿意，但想到老夫人带回来的野种，又气愤道：“老夫人肯定会使法子阻止您的！”

舒云澜嘲讽道：“她会同意的。”而且会憋屈到死，也不敢再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