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把皇城看作是一条腾舞的巨龙,白莲教生事的七个地点就等同于七星剑的七颗铜钉,嵌在了龙的七寸,头尾等各处,把龙钉死在了这里。”
许清的眼角微动,再度瞥向自己标注的地图时,整幅京城地貌就像是竖立了起来。
高门大户和坊市街道拔地而起,将他包围在了内里。
与此同时,一只无比璀璨,浑身金芒闪耀的巨龙正卧在京城之中,自己的身高竟还不如对方身上的一只鳞片。
异响传出。
巨龙那高如山峰的头颅缓缓抬起,龙须扫过直立的建筑,将其毁为碎片。
许清似是能看到无数碎屑随着巨龙的身形挪动撒下,直至对方把那双明黄色的瞳仁竖起,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
龙……
许清低下头,脑海中的幻想随之湮灭。
他的心思转过数匝,继续朝着沈霜序写给自己的信件看去。
“白莲教处心积虑筹备的阵法已成,真正的目的即将浮出水面。”
许清在读完了信纸的这句话后,将信纸翻到了最后一页。
与他预想的不同,沈霜序并没有在这页信纸上提及有关于白莲教的任何事情,而是用血红色的朱砂警醒自己。
“白莲教的暗子就在皇宫内,今夜谁来寻你,谁便是白莲教的人……此页看完即焚。”
屋外传来了哒哒哒的细碎步响,惊觉到什么的许清迅速站起身,把这最后一张纸放在灯台上烧成了灰烬。
他的心脏在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齐跳,砰,砰,砰……
经过沈霜序露骨的提醒,许清已经意识到,承轩坊的叛徒极有可能劫持了本命信鸽的情报,但为了自己的身份安全,叛徒肯定不敢把这封本命信鸽的情报烧毁。
这也是为什么,沈霜序会把关键的信息都缝在五城兵马司的值守记录里,用信鸽传一句极为简单的话。
但沈霜序的聪明才智人尽皆知,她与白莲教打了数次交道,又处处与其做对,一定是白莲教的心腹大患。
为了不影响京城中的大计,白莲教必定会把这个情报透露给宫中的暗子,派其来打探这封情报真伪与虚实。
所以沈霜序在与传信的同时,也想借这次机会除掉白莲教在宫中的布置。
也就是说,门外靠近屋子的人就是白莲教的暗子?
就在许清屏气凝神,集齐全部注意力凝视门外的时候,那位不速之客在屋门处站立,她窈窕玲珑的身姿被倒映在烛光显现,在窗纸上露了出来。
“清儿,睡了吗?”
许清的心脏随着这声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悸动,随后他猛然意识到门外的人是谁,心脏像是被电流麻痹了一般,片刻后才回转了心神。
当许清快步上前,把门扇打开后,只见气质如兰,风姿绰约的丰韵妇人立在那儿。
对方正是许清这两日没去拜会过的大齐太后,自己的姑姑。
“姑姑……”
与平日里富贵逼人,穿金戴玉的华贵风格不同,今夜的许太后穿着稍显单薄的内衬衣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轻轻地盘在脑后,发髻简单插着一只精美的翡翠簪子。
虽然是简单打扮的淡妆,但放在这位少妇身上仍显得端庄绝美,如同牡丹盛绽,婉约华丽。
“清儿,不让姑姑进去吗?”
许清听完话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赶忙让开了身位,让太后姑姑进屋坐了下来。
他在仔细打量外面,发现没有人影后,将屋门关好进屋,将茶汤放在火上煮沸,倒在茶盏中为许太后呈上。
姿容秀丽的许太后坐在许清先前的位子上,或许是感受到了侄子离座前的余温,姣好的面庞上闪现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姑姑,是侄儿怠慢了……往日莲华君都会事先通报,侄儿没想那么多。”
许清低头退立到一旁,歉声说了两句。
二人的关系虽是姑侄,而且这位姑姑对自己也是异常疼爱,但相比于独揽大权的皇太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些不太够看。
所以许清十分识趣的待在旁边,展现出了下位者的姿态。
许太后的注意力被桌案上的册本和信件吸引,她白皙如玉的手指随意翻阅着,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细声问道:“难道姑姑每次来看清儿,都得让莲华君在前面带路吗?”
“是清儿失言了。”
许清低语了一句,便没再多嘴说话。
在许太后面前,言多必失,况且沈霜序刚刚的警示近在眼前,他都不知该用何种眼神去看面前的姑姑。
若姑姑真的是白莲教的人,那自己先前的推断都要被推翻,而且这辈子也不用寻白莲教报仇了,有多远躲多远。
“清儿,听说你最近两天在忙白莲教的事情。”
“是的,姑姑。”
许太后低声叹了口气,闲谈的语气中充满了关心与关切。
“白莲教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太过操劳,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姑姑放心,清儿做事有分寸。”
许太后虽然扫视了面前的信纸,但很明显没有细看进去,而是继续叮嘱许清要注意身体。
今夜的许太后明显与往常能言善谈,步步为营的女强人形象有诸多不符。
她数次抬手,像是想把许清招至身边,可是不知道又联想到了什么,最终放下了玉手,露出了一副如阳光般温煦的微笑。
接着,许太后又把话题重新转到了白莲教的事情上。
“姑姑听说京城的案子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许清又是一惊,忽然觉得背后汗毛直竖。
承轩坊的情报按理应由自己汇总结束后,报给姑姑,可不知为何,这本命信鸽的事情才刚刚传到自己手上,就被传了出去。
如此看来,太后对承轩坊内的掌控力度比他想的还要深。
不!
不对!
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