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问题,许清一早就想问了。
但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许太后美颜上的神情在稍稍现出错愕后,便像是躲着他一般,移开了眸目,将其转向了别处。
“今日还没吃饭吧?莲华君应该还候在殿外,唤她去趟膳房吧。”
随口扯来的借口,与赶人别无二致。
许清感觉到了什么,在许太后松手回走的时候,不知哪来的勇气,主动拉住了对方的肘臂。
入手处的肤感凉滑腻润,却又微微发烫,有着极为舒适的肤感。
“清儿!”
许清闻言知道失礼,赶忙松开了手。
“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许太后微蹩柳眉,有些不悦的看着许清,呵斥了两句。
但许清眼角的视线,刚好能看到对方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绯红,如同说谎时面红心燥,出现的生理反应。
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许清,也做好了豁出去的打算,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清儿,你……”
许清低着头,用略带委屈的口吻问道:“姑姑,清儿不是小孩子了,您不如就把实情,都告诉清儿。”
果不其然,相对于其他的做法,这种服软撒娇的方法最能让姑姑接受。
对方陷入了某种两难的境地,使得姑侄二人之间的氛围也变的僵硬。
最终,许太后像是拗不过孩子气般的许清,幽幽叹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大了,姑姑想瞒也瞒不住了。”
待许太后坐到殿内里屋的床榻处,才继续伸手招许清进来,柔声唤道:“进来说吧。”
许清从地上起来,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脚,刚准备迈步进入,却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的原因,全因这里是姑姑的寝宫。
虽然皇帝也时常在寝殿内召集官员,处理政事和奏折,但到了真正睡觉的地方可不一样。
更何况姑姑还是女帝,规矩也比历朝历代的皇帝要森严很多,单是穿着这身入寝前的便衣面见自己,就已经是破例了。
顺着大殿里的门框,能隐隐看见姑姑正坐在床上,将一绺乌黑透亮的长发梳整到粉颈旁。
这不经意的动作,正好将直抵鼓鼓胀胀的衣襟襟口,使得许清满脑子都是那既夸张又吓人的轮廓。
“清儿就站在这儿听吧。”
“殿外有掌灯夜巡,听候差遣的宫女,朕可不想自己的家事被传的人尽皆知。”
许清闻言,才想起来有这茬。
飞霜殿虽然不许人进内,也有大内高手在大殿四周坐镇,时刻履行监督之责。
可皇帝的日常寝居,还是需要贴身宫女照料的,这些人大都候在飞霜殿的四周,轮班交替,时刻响应圣人的要求。
许清走进屋,看到了姑姑起身去点燃了屋内的一盏香炉。
“炉子里装的,是南海进贡的安神香……这么多年了,姑姑用不惯其他的香,夜夜都是闻着此香入睡。”
许太后并没有急着给许清说清原委,而是闲谈唠起了家常,顺口说起了宫中的生活习惯。
“姑姑辛苦了。”
“辛苦?不过是怕的。”
许太后用柔润动听,娴静如冰的嗓音自嘲道:“年岁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刚嫁入宫中时,被人吓得隐疾罢了。”
许清还想问这其中的缘由,但许太后明显不愿多谈这件事,与他讲起了往事。
“清儿,小的时候你不记事,可能并不知道,姑姑原本就不是许家的孩子,是你妈妈从外面捡到许府的孤儿。”
“什么?”
许太后平声静气,淡声说出来的事情,让许清措不及防,张大了嘴巴。
姑姑,竟然不是这具原身的亲姑姑?
“当年,洪水泛滥,长河一带的居民流离失所,孤儿寡母的情况随处可见,算不得新奇……姑姑命好,七八岁快要饿死在山道上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和父亲出行熟悉生意的姐姐,也就是你的母亲。”
“你母亲见到了姑姑,觉得可怜,便执意要捡回许府。许家的老爷和太奶都劝不住她,就把姑姑带了回去,养在了偏院里。”
说到这儿的时候,许太后像是沉浸在了当时的回忆里,看向许清的眸光里满是慈爱。
后者能隐隐感觉到,这份浓厚的关怀和厚爱,恐怕都是从自己母亲身上继承而来的。
“整个院子里,只有你母亲向着我,宠我,好好待我……还记得当初分家的人过来给老夫人贺寿,有一些长辈瞧姑姑长得俊俏,就想带回家传宗接代,是你母亲掀了整桌的饭菜,才让府上的人都闭了嘴。”
许清听得越来越懵,完全没想到姑姑口里的许府与自己重生的许府是一个地方。
怪不得姑姑对许家的态度模棱两可,即便是入宫做了皇后,也没有给其太多的特权。
自己当时就觉得奇怪,前世的某个杨家,仅凭着女儿受宠受封为贵妃,就可以权倾朝野,不可一世……怎么到了许家还是偏安一隅?只敢在素州城里横行霸道?
“姑姑本想着,和你母亲这辈子待在许府,就能安居乐业,幸福生活……但那老不死的学着别人给大官送礼,牵连进了京中大员的一案,搞得许家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不如一日。”
关于这件事,许清也有所耳闻。
毕竟许家先前是做生意出身的,不掏钱打理那些官吏,怎能保证商路的畅通,不受人刁难?
“后来,你母亲因意外离世,留下了襁褓里的你,姑姑就看着你,守着你,夜夜盼着你这孩子长大。”
许太后额前的长发稍显蓬松,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性的气息。
谈及往事的时候,看向许清的眼神也愈发疼爱。
“可姑姑逐渐发现了,许家的老爷子被斩,府上的生意日渐下行,就算是把你熬大了,恐怕也要在外面哭着饿肚子,和姑姑小时候一样……姑姑疼你,不愿让你以后吃苦,就趁着秀人考官途径素州客栈的时候,把自己的名表塞了进去。”
如果说,先前的事情是让许清诧异,那听到这里,他则是完全傻了眼。
谁能想到,当今圣上,竟连当初进宫的秀女名额,都是偷摸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