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山村太僻远,世代守着山耕着田,什么才子状元都只在话本戏文里听过,从来没见过。
冷不丁出了个秀才,那简直是全村人都觉得光宗耀祖青坟冒烟了。
后来张函知就去了县学里读书,姑儿村道路难行,来去一次要花费不少时间,县学的课业又重,一年里也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一两次。
“课业如何?”帝俊问道,每句话都十分简短。
张函知便把县学里的事挑拣着说了几桩,待说完后屋子里就陷入了寂静。
师生俩关系并不亲近,帝俊更不是会跟人寒暄的人,能问这么几句已经十分难得。他坐在那儿威严自成,并不尴尬,站在书桌前的张函知却颇有些心神不宁。
迟疑半晌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先生,小秋可曾许了人家?”
帝俊眸色微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不曾。”
张函知闻言松了一口气,一旦问出来,就不觉得紧张了,拱手诚恳地请求,“学生想要照顾小秋一辈子,还望先生成全。”说罢,竟是一撩衣摆向着帝俊跪了下去。
“学生与小秋一起长大,必定会爱她护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恳请先生成全!”
帝俊冷冷看着他半晌,道出一句:“痴心妄想。”
张函知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厉声质问:“为何?”他自认这姑儿村里再没人比他更优秀,何况他现在是秀才,明年若是考中了举人便将更上层楼,连县令都想把女儿许配给他,被他一口回绝。
“你们不合适。”帝俊漠然说道,“此事不必再提。”
张函知却不肯听,继续追问道:“合适不合适不是先生说了算的,若是小秋愿意呢?”
“她不可能愿意,我也不会答应,你走吧。”帝俊眉目冷峻,看不出情绪。
“为什么?!你问都不问就知道她不愿意?”张函知悍然起身怒声反问。
就在这时,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小秋?”张函知微怔,没想到她这时候会过来,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心下不由紧张起来。
常仪看了看他,又看向面无表情的帝俊,敏锐地发现他似乎情绪不好。于是疑惑地问张函知,“你惹他生气了吗?”
“我……我……”他想说他没有,常仪却已经略过他绕到书桌后走到帝俊身边,亲昵地拉着他的衣袖,“不要生气呀,会变老的。”
张函知便见方才还面容冷硬的先生眼角眉梢立刻柔和起来,宛如换了个人一般,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柔夷。两个之间看起来那么亲密,仿佛容不下任何人。
被这一幕刺痛,心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张函知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然而走到门边的时候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如遭雷击。
他想起自己来时所见的那一幕,又联想这些年来但凡上门求亲者帝俊无一答应,一个可怕的猜想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