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那个人，如果那个人没有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如此多的痕迹，帝俊或许真的会沉浸在元灵所创造的幻境里，享受着身为妖族之主永恒的无上荣光。

然而，这世间终究没有如果。

南瞻部洲的风里永远带着炽热的温度，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常仪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安，帝俊已经去了两个时辰有余，自他离去，未曾看到不周山有什么异状，可正是没有异状才更让人不安。

正当她按捺不住想要亲身去找时，远处的废墟尘烟中，倏然现出一道身影。

半明半暗的夜空下，不周山的颓垣残壁一望无际的延展，旷远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了那道颀长而挺拔的身影。

被禁锢在一旁的三人眼神微动，心底止不住地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而守候已久的常仪却绽开了明媚的笑颜，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到手了？”心下已然笃定帝俊必定拿到了招妖幡。

浩瀚如星海的眸光看过来，帝俊的眼底浮起点点温柔，他抬手伸到常仪面前，心念微动，一阵华光闪耀，掌中现出一个七色琉璃的葫芦，葫芦盖自动弹开，中有一道白光，其大如线，高四五丈有余。

几人仰首，只见白光之上悬挂一面首幡，光分五彩，瑞映千条。刹那间，天空骤起北风飒飒，雾霭弥漫，彤云四合，风过数阵，铺天盖地的威压势如奔涛般向四周翻涌而去。

帝俊手掌一翻，七色光华再次闪过，招妖幡瞬时消失，而充盈在天地之间的威压也随之散去，一切只不过是一瞬间。

常仪笑了起来，水光清浅的眸子仿佛倒映着浅浅的晨曦，分外明亮。

“可还顺利？”

帝俊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凝了一瞬，颔首答道：“尚可。”

“那就好，”常仪心底松口气，方才她仔细看过，帝俊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心下猜测约莫是遇到了考验心境的阵法，而他既然已经平安出来，想必是没什么妨碍的。

招妖幡既然已经到手，此行的目的业已达成，两人不打算再多留。西牛贺洲上如今恐怕正乱成一团，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相交多年，默契犹在。照眼已经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帝俊抬手拂过，施加在后羿、后土和锦娘身上的禁止立时被解开。他淡声说道：“你们走吧。”

三人纷纷起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后羿神色复杂地看着帝俊，目光划过常仪的脸，心下长叹一声，拱拱手留下一句“他日再会”，随即转身离去。

后土却上前一步，目视帝俊，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显出一种别样的坚毅。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之际，常仪忽然一步上前，隔开两人，不等后土开口便抢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后土，有些话最好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说。你我立场不同，但我从来不曾试图说服你或是指责你，因为我是妖族，而你是巫族。我没有资格左右你的决定。同样的，你也没有任何资格来指责他。”

目光湛湛，带着不容置疑的泠然。

后土脸色一白，眼底半是羞愧，半是不甘心，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沉默片刻，终是说道：“你说得对，我没资格。”说罢，苦笑一声，便欲离开。

锦娘目光不善地看了常仪和帝俊一眼，随即追上后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