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家宴,因老太太和大太太不在,各位姨娘便不拘谨,席面上欢声笑语,如一屋子好姐妹欢聚庆祝一般,婉清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微笑,其余时间只努力和菜肴佳品做战斗。
可惜张姨娘是个打不死的蟑螂,欢声笑语中,她忽然感伤的叹息:“可怜咱们命苦,一辈子是享受不到儿女福分了,更享受不到做长辈的待遇,过年了,连个小辈在跟前伺候都没有。”说着瞥了眼婉清,面带挑衅。
话落,屋子里鸦雀无声,姨娘们的笑容都僵硬在脸上。
张姨娘一句话戳中了所有人心底最隐秘的伤心事。
婉清微微叹息,张姨娘真是个人才,大过年的非要坏了所有人的兴致。但婉清不会为了哄不相干的人开心,就不要命的折腾自己。想让她在五位姨娘跟前尽心服侍,别人吃着她看着,还要小心翼翼的布菜,婉清表示她脑门上没有写‘傻’,这赔本赚吆喝的买卖她不做。
盛了一碗燕窝粥,婉清小口小口的喝着,不接话不抬头,丝毫不在意厅里尴尬的气氛。
“我们身为姨娘,就要遵守姨娘的本分,就算有了哥儿姐儿,生下来就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得敬着,没有让主子到我们跟前伺候的说法,他们要尽孝,也是到嫡母身边、到老太太跟前去尽孝。张姨娘可别再说这些傻话了,没的让人笑话我们不知礼数。”
声音不急不缓,字字句句本分守礼,语气温温柔柔,很容易让人听进心里。婉清略抬起头去看,见二房的邱姨娘正对着自己笑。
尽管婉清不需要邱姨娘帮忙救场,但对有善意的人,婉清愿意敬着,便以微笑回应。
邱姨娘颔首后转了视线,看向在座的其他人,笑道:“咱们虽然身份低微,但这些年在将军府,吃穿不愁,绫罗绸缎,珍馐美酒,呼奴唤婢,前簇后拥,这样的日子外面一般的人家一辈子也过不上,我们却日日都能享受,要我说,我们过得不差,已是很幸福了。”她一番话说的豪气爽快,引得每个人都朝她看去,看见她脸上舒心的笑,也被感染了几分。
再愁再伤心都是无用,这辈子没有子嗣已是事实,还不如抓住将军府富贵安逸的日子及时享乐,众姨娘回转了心思,又说说笑笑起来,席面上氛围热闹非凡,唯有张姨娘无人理睬。
张姨娘揪着帕子,不甘心的瞪了婉清一眼,见众人恨不得离她千丈远,气鼓鼓的起身去更衣。
她一走,有两位姨娘立即翻了个白眼,一位姨娘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惯会坏人心情。”
另一个小声劝道:“你搭理她干什么,这么多年她哪句话说对过,和她生气不值得,别理会就是。”
正说话间,上菜的女使走上前,将一蛊甲鱼肉片子汤放在圆桌正中央。婉清年龄最小,资历最年轻,坐的位置正好挨着女使上菜,一股鲜香中带有微微腥味的味道骤然钻进鼻中,她猛地想要干呕,婉清连忙屏住呼吸,攥紧手指忍住逸出喉咙的干呕声,只拿起手帕子装作擦嘴角来掩住口鼻。
幸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众位姨娘对不常吃到的甲鱼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纷纷让布菜的小丫鬟盛一碗来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