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 安红从里面出来了,她穿着一身蓝色裹身长裙, 看到宗炎和红果挟持着明炮过来,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安红道:“我刚刚接到电话,听说你们去申请冻结老爷子的所有遗产交易了,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厉害啊。”
这速度不都是她逼出来的吗?
安红盯着红果,冷冷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等着打官司呗!”
安红身上喷的还是那个独特的香水味,红果微微屏了屏呼吸,别人是爱屋及乌, 她是恨屋及乌, 现在这个香味在她这儿闻着就不痛快, 她道:“找你要人!”
“要谁?你爷爷?骨灰你要吗?要你拿回去!”
“你把吴律师绑哪里去了?”
“我什么时候绑架吴律师了!吴律师不见了?”安红神情诧异, 她指了指明炮又道:“你问问明炮,我找他绑吴律师了吗?”
明炮连连摇头解释:“真没有,我就帮红姐绑了你们两个, 还被你们跑了!”
如果不是安红绑走了吴律师, 那还能是谁?红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
安红盯着红果, 心里盘算着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进来说吧。”说完她先进去了。
红果回头看了看宗炎, 到了这一步, 不可能往后退, 必须得进去,宗炎□□顶着明炮走在前面,既然保镖是明炮的, 那拿他当人质当肉垫总没错。
屋里除了安红和刚才那个保镖, 没有其他人在, 客厅悬挂着水晶大吊灯,这在国内也只有大城市的大酒店里才有。
安红坐在沙发上,抽着女士香烟,她招呼红果坐下:“随便坐。”
“这就是你爷爷唯一留给我的房子,我把所有给了他,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你爷爷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冷血又无情,他把我这辈子都毁了。”
安红此刻就像一个怨妇,嘟嘟囔囔满满都是对心爱男人的抱怨。
红果没办法跟她共情,因为这是安红自己的选择,“我爷爷又没有把你绑在这里,你可以走的!别把自己装成可怜人。”
“谁让我犯贱,离不开他呢。”安红见红果不坐,又指了指沙发:“坐吧,既然你都知道真相了,今天我们就把事情摊开来,讲清楚,谁也别吃亏。”
这个人很可笑,做着最恶心的事,前期不惜私奔出国做小三,后期为了抢夺遗产可谓不择手段,诈骗、绑架这些犯罪手段都用了,却还把自己想成了一朵无辜的白莲花。
红果问她:“你想怎么谈?”
安红扒拉过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弹了弹烟灰,“你没见过你爷爷吧?你爸你姑像你奶奶,长得都不太行。你爷爷真的很帅,站在那里腰杆笔挺,还是个文化人,说话温文尔雅,他不爱理人,但也从来不会说重话,我的水笔坏了,写不出字,他把他最心爱的水笔送给了我,我当初勾引他的时候,没想过他真的会看上我。”
红果冷冷看着,每个自恋的女人都能把自己的初恋经历形容出一朵花来,可惜这朵花的香味,别人不一定爱闻。
安红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搞不清,那时候是我在勾引他,还是他在引导我勾引他的?他说要跟我私奔,我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红果问道:“不是你先来木得的吗?后来我爷爷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先送我来的,那时候就在‘老潘家照相馆’落脚,我来了没多久,你爷爷就来了。他来的那天,刚好下大雨,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他一身泥浆,满脸伤痕站在照相馆门口,他是为了我而来的,他为了我,不惜以死作为代价,那时候我就想,这辈子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我值了。”安红说着冷笑了一声,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回忆总是最美好的。窗户打开着,窗帘被风吹着鼓起来,安红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在这边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潘梁华,他在这里还有很多产业。我问过他,这些产业是怎么来的,他始终不肯告诉我,只让我好好过日子就行,不要问那么多。我真是傻呀,他不让我怀孕,不让我生孩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生孩子太危险了,他舍不得让我去冒险,我竟然天真地相信了。”
红果:“那你后来知道,我爷爷在木得的产业是怎么来的吗?”
“盐大炮名头很响亮,但绝嗣了,你爷爷说他认了盐大炮做父亲,改姓梁,等那老盐大炮死后,他就继承了盐大炮的名号和他在木得的产业。你信吗?”安红吐了口烟,笑了笑,也不管红果信不信,“我在这里平平静静过了五年,你爷爷开始频繁地回国内,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回玉衡了,跟他闹了几次,他跟我保证绝不回玉衡,只在国内做生意,让我放心。”
红果问:“我爷爷在国内做什么生意?”
“做松香生意,我逼问出来的,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他后来越来越忙,有的时候一年也不回来一次,我总想跟在他身边,但他不同意。他让我在这里帮他看管店铺和林场,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大后方,有我看着,他心安。直到他病重,我不小心看到他立的遗嘱,我才知道在他心里,我就是一朵在外面的野花。他心心念念,只想着把所有东西留给他儿子,只给我留了这一栋房子,还有一点点只能维持生活的现金。我跟他大闹了一场,最后,他才在遗嘱里勉强附加了一条,对我有利的。因为钱因为遗产,我彻底认清了这个男人。”
安红所说增加了一条对她有利的条款应该就是:如李晓光去世无继承人,则遗产赠与安红。
“他知道他儿子李晓光有两个孩子,怎么都不可能无后,你爷爷就是太自信太自大太自私了。”安红说着,眉毛一挑,“你知道你爷爷怎么死的吗?”
红果睨视着安红,她这问话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她爷爷不会是被安红害死的吧?
“他在病床上病得都动弹不得了,我在他耳边轻轻告诉他,”安红声音低了低,模仿着曾经的自己,“‘你们李家绝后了,你儿子肝癌死了,孙子孙女也跳井死了,都死了。’说完我心里整个舒畅了,而你爷爷激动地心跳砰砰砰,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我从来没觉得这么爽快过。”
幸好红果对爷爷没有感情,不然,她会直接踢爆安红的脑袋。
如今这在红果眼里,最多算是狗咬狗!
安红继续说着:“第二天清晨,你爷爷回光返照般竟然爬起来了,他从医院的窗户上偷偷跳出去,然后爬到旁边的大桥上,冲着滔滔江水大喊大叫,那么多人在围观,而我,只想平静地站在远处冷冷看着。他跳河自杀了。我想他死的时候应该很绝望和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认回你们,不然你们衣食无忧,也就不会去跳井了。”
她爷爷自杀的事,红果之前就从别处听说过,只是从安红嘴里说出来,画面感更为强烈,她道:“你跟我爷爷很般配,都这么自私和冷血。”
坐下后就拿了茶几上一根香蕉来吃的明炮听着安红说的话,此时连咀嚼都不敢发生声音了。
安红冷笑了一声:“随便你怎么说我。”
“我爷爷是一个人在国内做松香生意吗?”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自己也半信半疑,卡德林场也生产松香,但你爷爷从来不运自家的松香回国卖,他说卡德林场的松香品质不好,情愿便宜卖给二道贩子也不要。我曾经怀疑他是不是在国内又有别的女人了,可惜我没有证据,你爷爷有很多秘密,他都不愿意告诉我。”
“还有什么秘密?”
安红冷哼了一声,狡猾一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跟你说这些,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爷爷这些产业,这么多年,都是我替他在这儿守着的,现在这些产业除了卖掉的,其他都转到我名下了,你想拿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凭什么?凭你的靠山吗?!”
“我没有靠山,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安红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头,“我要是有靠山,我今天就不会在这儿跟你废话这么多了。”
“你跟军方不是有关系吗?”红果试探问道。
“我每年给他们交税,那算关系吗?”
红果盯着安红,从她语气和表情上看并不像撒谎,确实是,如果安红有靠山,她今天不会愿意跟红果坐下来谈判。
看来是坎博撒谎了。坎博为什么撒谎?被刁明理收买了?
安红缓了缓,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给你两间商铺,两套住房,你考虑考虑,这是我能作出的最大让步了。”
瞧这抢了别人东西,反过来施舍的口气,真让人反胃,红果冷冷道:“就你这种态度,我爷爷留下来的所有遗产,你一点都别想拿走,包括这栋房子。我们会以我奶奶名义来起诉你,让你知道,是谁在施舍谁。”
安红气得站了起来,声音微微颤抖着,“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这就欺人太甚了?
还有呢,红果道:“绑架罪我暂时还拿不到证据,但你伪造遗嘱信息,是县府里有登记的,这个你可跑不掉。打官司无非就是要耗点时间,我们耗得起。”
“我是没有靠山,但别人有靠山,这里是木得,单讲法律是没有用的。”安红说一半留一半。
别人?红果能想到的相关利益者只有刁家,难道吴律师的失踪跟刁家有关?刁家在这里也有靠山?原著倒是没说那么清楚。
“我能给你两间商铺,两套住宅已经很不错了,真打了官司,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一直没说话的宗炎道:“安红女士,像你现在提的这个条件,完全没有诚意,根本不可能和解。”
作为完全的旁观者明炮把吃完的香蕉皮放茶几上,也给安红提建议:“平分嘛,你们一人一半。”
安红没说话,平分她可是占大便宜的,但她心底并不赞同平分,毕竟现在都是她名下产业了,吃进去容易,吐出来可就难了。
红果道:“可以和解,条件就是我们放弃起诉你,而你把我爷爷的财产都吐出来……”
安红一听这算什么条件?这是要挟好吧?她拉着脸不想说话了,但还是回了一句:“那你们就去起诉我吧。”
红果站起来,“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你,我还有别的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在木得这么乱的地方,对付你这种人,最好办了!”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
安红嘴角一抖,声音微微颤抖着扬起来:“你要挟我?!你做梦!”
“不是要挟,是奉告!”红果说完先走了,宗炎押着明炮跟在后面。
明炮盯着红果,两眼闪着光芒,仿佛刚才走在前面的是他女神!
上车后,明炮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他道:“哎,我们合作吧!你这范儿我喜欢。”
宗炎拿枪顶了顶他脑袋:“喜欢什么?”
明炮忙举起双手:“别误会!大哥,别误会!我这是崇拜,崇拜嫂子。以后你们有什么不方便自己做的事,尽管来找我。只要是跟钱相关的生意,我都做。我上次跟你说的,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住了吗?车上有没有笔,我给你们留一个。”
宗炎收起枪,没人给他拿笔,明炮继续叭叭:“在这个地方有关系比什么都重要,打官司想要赢肯定得走关系,我帮你们找找关系?”
宗炎反问:“你有什么人脉?”
“只要打官司肯定要往上面送这个……”明炮手指模仿数钞票的样子比划了一下,“等定了法官,我帮你们跑关系。就看你跟红姐谁舍得花钱了?”
明炮想要从中渔利赚钱的心思都溢出来了,红果都懒得浪费口舌去揭穿他。
见车内夫妻俩都不理他,明炮又换了个话题方向,“你知道跟红姐签了协议的卡德林场买家是谁吗?”
宗炎假装不知道,“是谁?”
“刁明理,刁喜的孙子。我是没想到他们舍得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买林场,而且非常迫切,我都怀疑,这林场里会不会有矿场?”
“什么矿场?”
“翡翠矿场啊,他们就是做这一行的,肯定有消息。”
“怎么说?”
“卡德林场位置非常绝妙,它连接玉衡、莫八镇和柬镇,我怀疑卡德林场有矿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卡德林场西边的公主岭新发现了一个品质绝佳的玉矿场,那个矿场距离卡德林场也就几公里,所以卡德林场里也有矿,是有很大可能的。”
卡德林场有玉矿场的事宗炎和红果倒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不排除刁家可能有想把毒品生意做大的计划,刁家做毒品生意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如果买下卡德林场,以后他们想从柬镇偷偷运送毒品回去,那简直不要太爽,国内想查都很难。”
或者刁家是要一炮三响呢?破军号、玉矿场和毒品,他们都想要!
“所以我刚才说的还不对。”
宗炎问:“哪里不对。”
“你们不是跟红姐一个人斗,你是跟红姐和刁家斗,他们两家现在是利益共同体啊。”
这个明炮懂得不少,他是这里的地头蛇,哪怕不合作,也可以把关系搞好,红果看了眼后视镜,问道:“刁家在木得有什么靠山吗?”
“他家在柬镇有大靠山,在莫八镇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柬镇和莫八镇关系像蜘蛛网似的,他们在柬镇的大靠山,肯定会给他们找关系的。你们这官司真的很难打,在木得没有靠山寸步难行。”
明炮说着又想起一事:“说起靠山,我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们那天在棉哥洞是不是救走了一个小男孩?”
“什么小男孩?”夫妻俩继续装傻。
“刚才不是说柬镇新发现了一处矿场吗?那矿场被一个首府人买了,那首府人在这里没有靠山,结果柬镇周围几个村庄合起来搞他们家。前一阵柬哥洞的人绑票他家大儿子,要了10万美金的赎金,大儿子才刚赎回去,他家小儿子又被棉哥洞的人给绑了,这次更过分,直接要矿场,两边还在谈判,谁知小儿子在绑匪手里不见了,这事闹得很大,全柬镇的人都知道。”
原来之前在莫八镇玉石大甩卖的那个矿场场主就是为了要赎金救儿子,才那么着急便宜处理玉原石的,没想到前天他们还救了他家小儿子,他们跟这家矿场场主倒是有缘分。
明炮盯着他们:“那小男孩是不是被你们救走了?”
宗炎坚决摇头:“怎么可能。我们自己都在夹缝中逃命,哪还有条件救人。”
明炮也分不清宗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道:“我是借用了棉哥洞一个朋友的铁皮房关押你们两个,那天你们跑了,我怕惹麻烦,我都没敢跟棉哥洞的人说,你们跑掉了。我都是说,我们自己把你们拉出去处理了。”
红果问他:“你说,在木得没有靠山行不通,我看你混得挺好的,你的靠山是谁?”
“我哪里有什么靠山,我这干的都是累活、脏活、脑力活……有靠山我都不干这些了。不过,你们要肯花钱,我给你们找靠山。”这个明炮不知道他当□□老大厉不厉害,但忽悠人倒是有一手。
红果又想起坎博说的话,坎博不单说安红和雷师长关系暧昧,还说跟李英雄也有一腿。
她问明炮:“你跟李英雄熟吗?”
“雄哥?熟呀,莫八镇没几个人是我不熟的,怎么了?”
“他跟安红关系怎样?”
“还行吧,普通的主仆关系?雄哥做事很负责,他帮红姐处理所有的资产。雄哥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人,卡德林场的事都得找他。”
看来坎博瞎扯无疑了,这个坎博应该是收了刁明理的钱,编谎话骗他们,就是不想他们去找李英雄证实她爷爷的身份。
说话间,已经回到他们刚才把明炮挟持上车的地方,明炮的徒子徒孙都走了,还剩下阿炳在原地守着雷鸣那辆小破车。
明炮下车后,再次强调了一遍他的电话号码,“有事记得找我,什么活我都干。”
宗炎上了雷鸣的小破车,他从车上找出一支笔,当着明炮的面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明炮这才喜笑颜开地跟他们挥手再见。
他们一人开一辆车去找雷鸣还车,刚好是午饭时间,雷鸣约他们在军营外村子里的一家小餐馆里一吃午饭,小餐馆是雷鸣指定的,是个档次还不错的中餐厅,里面有各种小包间,有很多军官在这里用餐。
结果一进去,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刁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