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昨晚赠他功法的老前辈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虚着眼对他的问好无动于衷,反倒另一马背上的青年向他转头过来轻点头道:
“叨扰一夜,别过了。”
“……”
他声音似初春山涧涌动的雪水般清冽,冷而不远,令人很是能提起几分神来。
为人也神秘的很。
这一到起早赶路,对方便戴上了便于隐藏身份的黑纱笠,晨光下只能隐约望见一双矜冷的眼眸,令对视之人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还有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将其挺拔有型的身姿轮廓衬得淋漓,就连轻握马鞭,青筋分明的冷白修长手掌都格外吸睛。
此番打扮在江湖上明明并不罕见,往常卫既闲见了也不觉得旁人有什么特别,但偏这男子穿上以后,给他的感觉甚至比昨晚望其侧脸时的冲击更甚。
此等英姿,又姓魏,莫非真是京中那人不成?
卫既闲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旋即又在内心否定了这一猜想。
而今关中风起云涌,各地渐有沸起之势,连自己都被吸引入关,只要那魏鸣岐不是疯子,断然不会在这种关头入京。
此番心理活动虽长,但于现实中不过一息,等卫既闲收敛心中思绪拱起手时,那二人二马已经越过他们向着驿道而去了。
“一路顺风……”
尴尬的念完祝福,卫既闲放下手,肩一耷拉内心有种长出一口气的冲动。
和这等正邪不明的强人共度一夜真是连眼都不敢合,得时刻打起十二分小心,好在如今安全过关,还小有收获,真是——
卫既闲正感念自己运气的时候,身旁家姐忽然冲着已经上了驿道的二人抬手高声:
“喂——那边那个黑衣裳的!你昨晚上扔的银子真不要啦!”
“……”
远声传去,被吓了一跳的卫既闲连忙向那边转头看去,却见驿道上的二人都很有高手风范,根本没有回头理他傻姐的意思。
人影渐远以后。
“呼——”
卫既闲忍不住长出口气。
“切。”
强人一走,气焰立时涨上两分的傻姐一踢脚下石子,道:
“铺张浪费,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公子哥。”
“……”
卫既闲蠕蠕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强人一走也不都尽是好事。
没人压着,他欺软怕硬的傻姐又得唠叨他了。
默默给歇了一夜的‘老花’套上架鞍,身旁的傻姐果真开始碎碎念起来,似要将昨晚上憋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似的:
“人是冷冷冰冰的,但不算坏人,早知道这人这么守规矩,昨晚上就借他们地方歇脚了。”
“刚才瞅他好像长得怪好看的,可惜看不清楚,声音倒是好听,听得我耳朵都痒痒了……”
说着说着,傻姐声音高涨起来:
“唉——没意思啊啊啊——”
“大清早为什么要戴个纱笠,跟生怕别人看见他脸似的,说话也不带回的,难不成怕旁的女子见着生吃他啊!”
“花心萝卜,再好看也没用!还敢说我碎嘴子,我爸我妈都没这么说过我,过分!”
“……”
卫既闲依旧默默听着身旁的情绪垃圾,待弄好马车以后他才一掀布帘,恭敬声道:
“姐,您请上车——”
“哼!”
女子腰缠红鞭迈着长步过来,待快要上车的时候突然转头过来,摸摸自己的脸若有所思道:
“既闲,姐长得不好看吗?”
此等问题不需要有任何犹豫,卫既闲秉着从小到大的本能反应道:
“好看啊,跟天仙一样美,也就是姐你入江湖晚了,不然以洛神姿容都得在你面前吃点苦头。”
“哼——”
这般话一说出口,傻姐立时仰着头钻进车厢娇声道:
“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
卫既闲嘴角抽动,随即才赶着马车驶上驿道,过了会,他忍不住再次提醒:
“姐,你还记得咱们这回入关中的目的吗?”
“啊?什么目的?”
车厢中传来疑惑女声:
“不就是历练嘛。”
“……”
这一路入关吃吃喝喝兼游山玩水,果真是把自家这傻姐玩的乐不思蜀了。
卫既闲忍着生疼脑壳,提醒道:
“姐,历练也分有效历练和无效历练啊,这中间的性价比差距多大你知不知道!”
“像那种没有目的,一路瞎逛的历练,除了见些人、看些景,尝点美食吃些亏以外还能有什么收获?”
“似咱们这等江湖世家子弟,光有实力不行,是需要扬名交友的,不然将来的江湖地位怎么保证?咱卫家的基业怎么守护?”
“没点名声朋友,随便来个过江龙都能把咱家基业夺了,所以才要扬名,你江湖名头响,旁人看你就投鼠忌器,纵使实力比你强也得掂量掂量你身后朋友有多少。”
“而扬名怎么扬?无非行侠仗义、与人比试,而前者一般难遇,遇到也多半惹不起,后者则输赢都容易得罪人,有后患,不是咱这种有家有业的人应该选的。”
“最难得的,是那种百利而无一害的扬名机会,在此过程中还能交到朋友,姐你知道这种机会一般叫什么吗?”
“……嗯。”
车厢中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
“什么?”
卫既闲眉头跳跳,无奈声道:
“当然是锄魔啊!那帮人做的坏事多,名声也臭,每回挑一个有把握、势单力孤的大家都并肩子上,过程轻松愉快,事后也没后患,大家完事了喝喝酒,朋友也就处上了,父母再跟着使些银子,找游侠一宣扬名声也就跟着来了!”
“……”
“这种机会多难得啊!更别说还是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姐你上点心吧!”
这回车厢里的傻姐终于认真了一点反问道:
“那要是玩砸了呢?”
“砸就砸了呗——”
车厢外的卫既闲一摊手道:
“咱们这种小虾米,在前头冲锋陷阵轮不到我们,咱们就跟着在屁股后头摇摇旗,事成了使银子雇游侠,事败了旗一扔,谁能注意到我们这些小辈?”
车厢里的女子这时头脑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这就是咱爹娘不来的原因?”
“是极——”
卫既闲欣慰抚掌,赞声道:
“关中这场围猎百年难遇,但背后牵扯太多,咱爹娘多精啊,让我带着你来,这就叫稳坐钓鱼台,横竖不翻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