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牺牲自己的幸福，还是让全家人为自己的幸福陪葬？

  千镛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大院中最不起眼的一处小门口。

  一个蒙着面，身上穿着沙城铁骑军士布衣的男子已候在门口。

  “莹莹，你跟着这位大人，他会带你去军营，记住，一切都要听从大人的指示。”他转过身，对已安静了一路的千莹淳道。

  千莹淳忧心忡忡地点头。

  随后，千镛对那人抱了抱拳，“夫长，有劳了。”

  ……

  看着从帐外进来的人影在火烛下逐渐明晰，龙时和齐炎此刻都已经愣住。

  那是个女子，身着着一袭单薄的淡黄色衣裙，没有束发，没肩的棕黑色长发就这样披散在身后，白皙的肌肤在暗淡的烛光下生辉。

  即便这样的装束与平日里所见大相径庭，但齐炎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千莹淳。

  “莹莹？”齐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没等他问出她是如何前来的，那淡黄色的身影就已经快步靠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一头扎入了他的怀里。

  一旁的龙时见状，惊讶之余却也丝毫不拖沓，赶忙站起，一个闪身晃出了营帐。

  在已经相拥了好一阵后，齐炎才终于注意到她在发颤，一双玉手此刻紧紧相扣，他发觉她衣着单薄，于是赶忙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

  渐渐的，他掌心的温暖将这一对冰凉的手捂暖。

  “现在好些了么？”他关切地问道。

  千莹淳终于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齐炎皱起了眉头，千莹淳一直低着头，让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从她进入帐内的异样来看，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千莹淳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营帐中？她又是怎么过来的？无数疑问一个接一个地窜入他脑海中，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但率先开口问话的却反而是千莹淳。

  “阳哥，你今天答应我的事，是真的么？”

  看着千莹淳双眸中流露出的深情，齐炎眉头微微舒展开。

  就为了确认这一点么？他心中暗自为面前这个一往情深的女人叹了口气。

  他托住千莹淳的双臂，真挚道：“当然是真的，如果觉得要等太久，我可以向将军告假，然后立刻带你回缈城……”

  “不用这样。已经足够了，你愿意这么说就已经足够了。”千莹淳淡淡一笑。

  那是一个极为苦涩的笑，让齐炎都不由得为之一动。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便又改口道：  “或者也可以先去千府拜访你的爹娘。”

  千莹淳浑身一愣，而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白皙的俏脸上只留下了满面的苦涩，但她还是答道：“那真是，太好了……”

  齐炎越发的疑惑了。

  他已经不想去管千莹淳是如何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他只想知道千莹淳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

  但千莹淳就像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再一次抢先问了出来。

  “阳哥，我做的糕点，你喜欢吃么？送你的那  刀，你用的还趁手？”

  齐炎无奈地又锁紧了眉头，虽然千莹淳的问题不着边际，但他也只好耐心地回答：“当然喜欢吃，什么东西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你送的那把宝刀，也很好用，现在我几乎不用以前那把刀了。”

  “那给你补的衣服呢？穿着还舒服么？”千莹淳继续问

  “很舒服，也很合身。”齐炎笑道

  “是么？那就好。”  千莹淳垂下头，声音越发的低沉了，“其实别人的衣服，我都只是让人缝补。只有你的衣服，我每次都自作主张地让人做了一件新的。但每次这么做之后，我又在后悔，害怕你穿得不习惯。”

  齐炎恍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他这才发觉自己的确实比其他军士的更新，只是男人粗枝大叶，平日里根本注意不到。

  “莹莹，你居然花了这么多心思……”他愣愣地看了一眼面前低头沉声的女人。

  “只要是为了你，这一切都值得。”千莹淳依旧垂着头，但齐炎已经感受到，她的语气终于压不住那满满的悲怆。

  他试探着上前两步，微微捋起她垂落鬓角的秀发。

  他看到了她眼角挂着的晶莹泪珠。

  “你在哭么？”齐炎轻轻俯下身，端详着那张秀丽的俏脸。

  再也无法强颜欢笑的千莹淳也抬起了头。

  “阳哥，我好想，好想永远永远和你待在一起。”千莹淳哽咽道，“你上次去缈城比武，我就想了很多。我想亲手给你做饭，想像书中那样在门口等你回家，做你的贤妻，给我们的孩子做衣服、补鞋子。每每一想到这些，我就好害怕你再也不会回来。”

  “说什么傻话？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么？”齐炎温柔一笑。

  “可是，可是……”千莹淳的话梗在喉间，迟迟说不出口。

  “没什么可是的。”齐炎笑着抚了抚千莹淳白皙无瑕的脸，缓缓道：“莹莹，我答应你，你想的事情，在未来一定会实现。我会说服家里人，然后风风光光地把你接过门。你想在门口等我回家，那我们就置办一套新房子。你想给孩子们做衣服、补鞋子，那我们就要一群孩子，养在我们自己的宅子里。再然后，我会把我的刀法教给儿子们，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教女儿们做桂花糕。等我们老了……”

  “阳哥，别说了……”

  齐炎停下来。

  此时，千莹淳已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想要止住哭声，可哭声可以止住，盈满眼眶的泪珠却还是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齐炎突然将千莹淳的身体轻轻搂在怀里。

  他不知道为什么千莹淳会突然这样悲伤。他只是觉得，既然话语抚慰不了她，那就用行动。

  无声的抽泣渐渐停了下来。

  “阳哥，你会永远记得我，对么？”千莹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当然会永远记得你。”

  “我也会的，我也会永远记住你，永远把你放在我心中最柔软最重要的地方。”千莹淳松开了齐炎的怀抱，就这样久久地看着他，认真地看着他。

  这一刻，齐炎终于从千莹淳的话中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想要一把拉住千莹淳的手，问清楚一切，但为时已晚，千莹淳已经转身跑出了营帐。

  他想追上去，偏偏此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从远方传来。

  齐炎顿时愣在了原地，因为这是营帐中最高级别的集合令，象征着十万火急的军情，不容一丝一毫的迟疑。

  继那号角声之后，龙时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冲入了帐中。一番风风火火的收拾，便要再次冲出帐。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一直杵在原地不动的齐炎。

  “阳兄！你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声大喊，终于将齐炎拉回神。

  他咬了咬牙，转身取过宝刀，冲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