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和工友们向负责把守的守卫者们亮出了自己的工作牌,01小队则跟在工人们身后,经过简单的审查认证后就成功进入了核动力区。
核动力区的区域范围极大,毕竟它位于整座移动城市的下层,不管是内城区还是外围和独立地带,都离不开它。主动力炉都集中在重工业区和内城区那块,其余的副动力炉则均匀分布在其他地方,每座动力炉都有自己专门的管道路线,而工人们就是整天在这些路线中穿梭的存在。
老杨下来后嘟囔了一句不对劲,零伊问他是哪里感觉不对。
“今天的巡逻机械警卫明显比往常少好多,刚刚一路走来,就没看见几个,这太不正常了。”
核动力区如此重兵把守的地方,什么人能够在不触发其他警卫警报的同时还解决掉这些机器人呢,如果真有什么人敢潜入这里并在这里动手,那他除了胆大包天外,一定还有着过人的本领。
零伊让队友们分散开来,每个人都跟着一支运输队伍,到达动力炉或发现什么异常就立刻联络其他人。零伊就选择跟在了老杨后面。
老杨这次的任务线也是一到六号线,他往常都是自己一个人运燃料的,这次和别人同行也不知道是时隔多少循了。
老杨抵达第一处副动力炉后就开始从运输车上卸燃料,因为这是他的工作,所以零伊就站在一旁不加干涉。他的这一身工作服不知道已经用了多长时间了,外套上明显能看出缝补的痕迹,防护服的性能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他却没有去申请换件新的。
零伊注意到杨伯背上有好几处不正常的突起,尽管穿着厚厚的防护服也能明显感觉到异样,而他本人并没有在里面穿戴什么额外的设备,那么这种外在的不适感来源只会有一个。
“您感染多长时间了?”零伊问话向来直截了当,一般的感染者即便有异化特征也不会如此明显,这说明老杨现在的异化程度很危险。
老杨一脸无奈,他强忍了这么长时间的病痛折磨,最后还是被人揭穿了秘密,然而事实上,下层区的工人们其实早就注意到老杨的身体不适了,但大家都愿意给他留点面子。
“我是后天感染的,在我二十岁以前我还是永驰物流的一名员工,在一次运货的路上,我们的车队遭到了异兽的袭击,两个人丧生,包括我在内的另外四个人都成为了感染者。之后我很快就收到了城市的通知,接受安排住到了外围,然后兜兜转转又讨到了动力炉运输工的工作,还当了这块区的工头。其实我该感谢命运,我感染后并没有像绝大部分感染者那样凄惨,我该感谢愿意接纳我的工人大家庭。”老杨谈起了自己感染的经历,尽管他一开始叙述平静,但从某些地方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一直在忍耐。
“我并非不怀念以前的生活,并非对感染者的身份毫无怨念。先前说到的火葬,在大家眼里是多么的高尚!可是我怕,我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不想就这么提前自我了断,我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死法。”老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外人说这些,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与零伊素不相识他才能将这些积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他只是想要一个倾诉的对方,一个可以坦露内心的场合。
老杨这段自述时有些情绪崩溃,这还是那个为工人们做主,面对夏布奇的铁拳时毫不后退的杨伯吗?他在零伊面前倾诉,他不想让信任他的人知道他其实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说到底,火葬的传统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群体道德绑架,无奈而选择自尽不可能是每个人心甘情愿的想法,杨会害怕死亡应该是正常人的表现。
零伊没有什么好说的,杨的感染程度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按照城市的处理标准,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征战小队来带走他,但零伊也没必要现在就将这个可怜的老人处决。
“害怕死亡,正常。我反倒羡慕你们能有这样的情绪。”
零伊的平静出人意料,老杨突然觉得在走之前能有个人陪自己聊聊也不错:“零小姐,你作为一名征战小队的战斗人员,难道就没有害怕过自己也有感染的那一天吗?”
征战小队成员的感染风险确实远超一般人,能够幸运地从战队退休的人大都成为了后辈的教官或是在部队里谋得了官职,但更多人都没能得到善终。有志为战的人们大都选择加入城防军,除去像零伊这样的一些特例外,进入征战小队是没得选择的选择。
“没有,我不害怕成为感染者。”
这样的说法在老杨看来只是年轻人尚未有所经历的狂言,怎么可能有人不害怕成为感染者呢?
“那您害怕什么呢?”
零伊刚准备立刻回答没有,但是有什么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竟第一次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纠结。
而老杨却似乎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想法,只是笑笑:“原来,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零伊没反应过来,老杨却已经拍拍衣服起身准备继续干活。对活着有所念想总是好的,零伊刚刚想到的恰恰也提醒了老杨自己,他也想起了自己是为什么能够站在夏布奇的面前,自己是为什么能够顶着感染者的身份在这个地方生活了40多年,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不仅仅关乎自己,想通了这一点,很多决定也就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