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州看了夏亦姝灯光下更显秀美的脸,目光似被烫了一般,很快收目,随后垂眸看向手中的灯。
想到她方才问的话,声音不禁带了丝寂寥,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我是来祭拜母亲的......”
夏亦姝闻言愣了一瞬,随后不由想起关于贺文州母亲的消息。
听说贺文州五岁时,他父亲意外战死沙场,而他的母亲因接受不了这噩耗,本就不好的身子愈加雪上加霜。
只过了不到一年,人便郁郁而终,留下五岁的贺文州一人在世上。
所以这也是个可怜的娃,自小没爹没娘疼,亲祖母还不喜,只一个叔叔对他还不错。
“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有意打扰,实是因这雨太大,迫不得已才进了这打算避避雨......”
亲手打扰了人家祭拜母亲,还把人家当成鬼,夏亦姝心里着实有些愧疚。
在灯光下照映下,夏亦姝的眼似比往常更明亮,而这双美目正盈盈看着贺文州。
贺文州突然有些不自在,遂僵硬撇开头,低声说了句没事。
接下来,两人便陷入沉默。
贺文州本就不是什么善谈的性子,见话头止在这,便想转身进去,但又觉得将夏亦姝独自留在这不太好,故仍站在原地,心内几番踌躇。
外头雨声越来越急促,屋内气氛也愈加尴尬,连碧芜也感觉不对劲。
夜黑风雨夜,孤身男女单独处在一屋,且身份还是侄子和叔叔的小妾,若不是还有碧芜在这,被人知道了,夏亦姝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而且她早就知道,这小公子不是什么善言的人。
故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只能由她硬着头皮找话题。
她与贺文州虽不巧见过几次,在她心里也曾将他看作弟弟,但那只是一时之念,脱离那个情景再看,也只能算相熟的陌生人,所以这度得好好掌控。
“三公子,你......为何这个时候一个人在这祭拜?”夏亦姝小心问着他,声音放得很柔。
毕竟涉及人家心底的私事,得顾及一下人家的心情。
而贺文州听到她温柔的声音,神思恍惚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看着油灯中跳跃不停的火焰,慢慢说道,
“我母亲......她并不为祖母所喜爱,所以我不敢在其他地方祭拜她,只能选在这......”
说到这,他的语气愈发寂寥,还有身为人子的无可奈何。
夏亦姝看着他低头的侧脸,心中不由想起之前无意听雀儿她们围在一起聊的闲话。
据说老夫人原本对贺二爷还算可以,虽谈不上喜爱,但也有人母的温情。
之后贺二爷到了婚嫁之龄时,老夫人为他挑选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听说两家已过了名帖,就等议亲了。
却在这时,贺二爷反而自己从外面带回一个女子,说要娶这女子为妻。
这女子是个医女,因救了重伤的贺二爷,两人日久生情。
但老夫人听闻却勃然大怒,不仅坚决不同意,还告知二爷已为他定了一门妻子,若真要迎那女子进门,就只能为妾。
二爷性格执拗,见老夫人反对并未放弃,而是转身见了老国公。
也不知他俩商谈了什么,总之最后老国公一锤定音,将那医女定为贺二爷的妻子。
自此,老夫人再反对也无可奈何。
但二爷成婚之后,老夫人的态度至始明了,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冷漠,不待见。
时至今日,两位当事人早已逝世,老夫人仍心存芥蒂,甚至还延申到他们儿子身上。
本想开个话题化解尴尬,不想却触及人家伤心事,这话也不知怎么接下去了,夏亦姝无声叹了口气。
好在贺文州突然机灵了一回,见外头暗夜风雨携着千军万马之势席卷而来,便对夏亦姝主仆道,
“姝娘子,这里风大,不如进去避避雨。”
夏亦姝闻言愣了下,这才发觉双臂已在凉风中失去暖意,遂连忙点头。
贺文州持着火光微弱的灯盏走在前头,夏亦姝二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三人离开堂屋,向左侧的耳房走去。
越往里走,家具愈加破败,不仅桌椅上积着指甲盖厚的灰尘,犄角旮旯里也都结满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荒凉阴森之感迎面扑来,令夏亦姝主仆二人不禁心里发毛。
她开始佩服这小公子了,每一次见他都在不寻常处,上次是阴暗潮湿的假山里,这一次是荒凉无人气的小院。
或许他就喜欢这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