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明亮，照进阳台。

  李则辰蓦地睁开双眼。

  他活动了一下伤腿，奇迹般的，一点都不疼了。

  翻身坐起，李则辰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看起来刚才灰瞳魔女的巫术表演只是一场噩梦。

  他起身走向阳台，夜凉如水，风轻柔地撩动纱帘。

  对面的人造山坡上是震基数据中心的机房，虽然是夜晚，却依旧灯火通明。

  有许多人走来走去。

  “他们当中应该有人知道大哥去了哪里。”

  李则辰听见李宁玉的声音，但她似乎并不在这间房里。

  他没有多想，匆匆下了楼。

  真冷啊。

  走到户外，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下了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膝盖。

  月光洒在皑皑白雪上。

  哪怕是夜里，视野里的一切依旧纤毫毕现。

  他光脚走在雪地里，寒冷刺骨，但是他不在乎。一步一步，向数据中心走去。

  很快李则辰来到了一间储藏室，周围突然之间一片漆黑。

  室内变得非常非常闷热，他感觉到汗顺着鬓角滴落。

  黑暗中传来两道混乱无规律的粗重呼吸，有女人含混的声音，

  “要是被王一知道，我就死定了。”

  李则辰意识到了什么，顿住脚步想要后退，可是他的后背立刻贴上了一面燥热的墙壁。

  就在他觉得无路可退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他不会知道的。”

  是大哥的声音！李则辰整个人僵住了。

  女人嗔怪道，“真舍得让你儿子姓王？”

  “我不缺儿子，”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自抑的喘息，“专心点。”

  随即一声并不那么响亮的“噗”，有什么东西应声倒地，间隔不到一秒又一声轻响。

  李则辰感觉有滚烫黏腻的液体喷溅到他的脸上，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的两下“噗”是什么声音了，那是枪管装了消音器以后击发的声音。

  所以哥哥是被枪杀的？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周围场景突然一亮，李则辰被刺得睁不开眼。

  但他能感觉道这是帝都的四合院老宅，因为院子里的那几棵香樟树让这里的空气闻起来略带甜味。

  等到眼睛适应光线，他发现自己确实站在老宅的院子里。

  父亲李承明就坐在他面前的躺椅上。

  三叔李承晔坐在一旁，手边放着父亲的24小时健康监控手环。

  他带着一副轻薄的文玩手套。

  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小螺丝刀拧开手环的后盖，撬出一节才换不久的电池。

  一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诉说着李氏家族第五代领军人物李则宇的死亡，

  “……因为路上不方便，就直接在当地烧了，已经用直升机带回来了。

  我就说则宇这孩子太爱玩，胃口太好，什么都不挑，结果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都不好意思公开他的死讯，现在对外面只说人还没有找到。

  骨灰盒就给你放在堂屋里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明极为痛苦地闭上眼睛。

  李则辰想要上前安慰父亲，可是他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从刚刚起，就好像一直在一个梦境里。

  此刻，他正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直面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

  他看到李承明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扶手，他抓得如此用力，以至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艰难而无力。

  “承晔，帮我……拿药……”

  “哦，要喝水啊，大哥你等我去帮你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