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再没下,只是触目所见全是晶莹剔透,晨光渐起,惹来树梢草头上全是冰珠子雪凌子。各处檐廊瓦沟处,都挂着长长短短的冰锥子,日头一出,甚是闪亮炫目。
大公子院外角落里一株红梅也开始在吐蕊,白茫茫的世间,独独它一处红艳,甚是精神。
可沐春无心赏花,挎着不大的包袱,她手拢在袖中。
到了院门外,青川迟疑了片刻,才低声劝导:“大公子昨夜发了高热,折腾半宿才睡下,此刻还未醒来,不如你就在此处看一眼罢了。”
沐春惨笑,只觉得人生如梦。
往日她还想着一辈子跟在大公子身侧,若能得个恩宠生下一男半女什么的,此生也足矣。
谁能料到一朝梦醒,竟被如此嫌弃。她是薄待了大奶奶,可那样痴傻的一个人,谁又会真心相待。连大公子自己醒过来都撵了她出去,她们罪不至此!
可惜,醒过来的大公子全然不顾。
青川不知,她眼神里带着寒意,却低垂眉眼藏住所有心思,只唉声恳求,“青川护卫,你让我在院落里朝着大公子正房磕几个头吧。我自十岁伺候大公子,而今也有七八年,总是有些情意难能割舍。”
罢了。
“入了院落你小声些并是。”青川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主子都厌弃了,何苦还到跟前触霉头。
可转念一想,沐春不同旁人,若不是大公子一病不起,只怕谢姑娘入府后,她可能也就成了姨娘之类。
这样一想,夹杂了男女之情,定然是不舍的。
沐春入了院落,看着熟悉的每个角落,心如滴血。
尤其是窗格上还贴着的双喜大红窗花,都是她亲自剪来贴上。如今,却讽刺难耐。
待放下包袱,青川以为她跪下磕几个头就离去,谁料她却猛然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朝着脖子就抹了去,同时声嘶力竭喊道:“大公子,沐春这辈子愧对您,这并去也!
只怕是下了十足的力气。
待青川抓住她的手腕时,脖子上已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人也顺势瘫倒在雪地上,今日院中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沐春脖颈上滴落下来的血,慢慢染了一地。
雀哥儿与梨儿齐齐奔出门,也被这一惨状吓得六神无主。
青川搂着沐春,半是气恼半是无奈,“好端端的寻什么死!”手中扯下沐春半截裙子,裹在了脖颈上,同时抱起她,离了大公子院落。
阮嬷嬷闻声而来,头上裹着昨日撞柱包扎伤口,远远就啼哭不已。
“沐春啊,你何苦丢下姑姑一人,你让姑姑如何是好啊?”
沐春两眼含泪,却再不能说话。
只由着阮嬷嬷搂着她哭嚎,一并要被撵出去的婆子丫鬟也纷纷拭泪。
而李嶝也被沐春这一嗓子喊醒,掀开幔帐唤了人,梨儿抖抖嗖嗖的进来,“大公子,沐春姐姐刚刚在屋外……抹了脖子。”
袁璩本不想醒来,这一听,也坐了起来。
“这么痴情?”
梨儿一听袁璩说话,更是吓得魂魄离体,“大……大奶奶……你你你……你会说话?”
袁璩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有些怔怔的李嶝,“哥哥不如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