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湘儿跪在杨夫人跟前,哀求允她回父亲族家。
这是自从潘湘儿入府十年余最为大胆的一次,杨夫人还在吃着早膳,她不顾跟前的婆子丫鬟阻碍,冲进内屋就跪倒在杨夫人跟前。
“姨母疼我之心我此生难忘,可留在府内倒是让三表哥与表嫂生了嫌隙,这就是我的不是。”
她的高热还没退下,昨日里遇到的狼狈,今日也能看出几分。
杨夫人吃的不顺心,撇了碗筷放在一侧,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最后云淡风轻说道:“左右无事就好,如今不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不放你出去嫁人,只是你……不早就是文儿的人了吗?他历来重情重义,又屡次说了舍不下你的话,我们袁府也不能不管你,只是你再委屈些日子,待夏日寻个好吉日,给你和文儿办了就是。”
杨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不少,此刻在里屋的也有三两个,潘湘儿跪在此处,像个被剥了皮的猴子。
非主非奴,她内心涌起一阵阵绝望。
“姨母,求您放我回去吧。”她不敢想留下来,没入袁予文的后宅,在肖珍娘那等狠厉的主母下讨饭吃,能活几日?
她不怕死,但不甘心这么死。
“怎么?看个灯回来,翅膀就硬了?”
潘湘儿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姨母,昨夜我差点被卖到百花楼,不求姨母与我讨个公道,但请姨母给我一条活路。这府上,我留下来只会碍了眼,下次——下次只怕就没命了。”
今日她来请安的路上,就听说肖珍娘昨夜一气之下回了肖府,今日晨起,袁予文就打马过去岳丈家亲迎。
谁可曾想过与她做主?
还好她对这一屋子人早已失了期望。
就想着逃出去——,可如何逃出去?逃不出去!
“什么百花楼?全然是说了疯话,不过与你表哥表嫂走散了几步路,一日日的乱说乱讲!”
“姨母——,”潘湘儿一把抓住杨夫人的裙裾,满腔悲愤,“姨母,放我走吧。”
杨夫人正在扶着发髻上的飞花簮,听得潘湘儿竟然想忤逆她的话,又拽住她的裙裾,一气之下就拔了簪子往潘湘儿身上扔了过去。
“简直听不懂好赖话!如若你父家老族能容你,岂还会小小年纪跋山涉水来我府上,我自你八九岁养到如今,倒是不图你报答我,但也不是让你做这样的白眼狼。”
说罢,并让婆子把她撵了出去。
“以后月钱减半,禁足斑竹园。”
潘湘儿面色上只剩凄凉,不哭不闹,丫鬟要来攀扯她,也被她推开,“我自行离去就是。”
说罢,自己挺直腰杆,往院外走去。
小春是进不了夫人院门,此刻站在院门候着她,见她面色苍白走了出来,立马上前搀扶,“姑娘,夫人可同意了?”
心如死灰的潘湘儿摇摇头,回头望望这些门头廊檐之下各色的垂花柱,惨笑几声,“走吧,小春。”
回到斑竹园,娉婷带着几个婆子就上门来说抄捡起来。
只是这简陋的斑竹园中,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娉婷再无求着潘湘儿给七姑娘改嫁衣的模样,冷眼横眉,使得几个婆子把斑竹园上下翻得乱七八糟,才回过头假意为难道:“表姑娘赎罪,只是前头夫人查出来有小厮丫鬟胡乱厮混,乱了府中规矩,才有得这么个抄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