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帖是雪青色的,上面有着细细的云纹,细嗅之下,还有着松香。请帖上用水墨画涂了几笔青松,隐隐约约立于山峦之中。松下雪色中,还提着一首诗,大意是赞叹青松的高洁,白雪的品性。
我一向对于诗啊、词啊懂得不多,也不想拿这个为难自己,就随意翻着看了看,说道:“啊,原来是定在酒仙楼,明日午时。好,去告诉送帖子的人,我准时去赴约。”
“郡主!”珠儿突然用难以想象的语调婉转娇嗔了一句,那语调之罕有,顿时把我吓了一跳。怎么说呢,她的语调里有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和妩媚。她平时在我面前说话,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张帖子就像是一阵春风,瞬间唤醒了这位少女的思春情怀。
“怎么了?”我认真地端详了她一番,问道。
“送帖回帖,如此风雅之事,郡主何不吟诗唱和一番,留下一段佳话?”她面色绯红,娇艳如三月桃花,却又坦诚直率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在这个年代,年轻男女之间光明正大地下贴、回帖是一桩雅事。
这个,我就比较讨厌了。因为我以前做贵族小姐的时候,都是别人提前做好了诗,让我提前背诵几首,万一赴会时躲不开,就随便拿一首应付一下。现在,我可是郡主了,在日常交际上,可以拥有皇家的傲慢和矜持,说不写诗,就不写诗。
我将请帖轻飘飘地扔到一边,说道:“懒得写!”
珠儿就像偶像巨星的小迷妹一样,紧张地看着那张飘走的请帖,轻轻地将它接住,面上飞霞,说道:“奴婢不才,愿意代笔。”
“哦,随便啦!”我说。我挥了挥手,就继续去看医书了。
在我偶尔走神,瞄一眼珠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集合了其他人。鱼儿、虾儿、珠儿、贝儿这四大宫女,正在小声狂热地商量着应该写一首怎样深情款款的好诗,来尽情展示郡主的才华、美貌、矜持和端庄。
最后,她们争论很久,终于落笔,将粉红色回帖写好,送了出去。
第二日,我照例起得很早,先练了剑,然后大吃一顿,一边看书,一边等下朝。等到父王回来,我前去请安,日常打个卡,然后回来后读书练剑吃东西。
四大宫女在旁边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我团团转。终于,在我放下剑,回到座位上时,珠儿上前来,大着胆子说道:“郡主,该梳妆了。”
“唔?”我一边吃着芙蓉饼,一边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郡主要去赴宴,这时候开始打扮,已经有些迟了。”她小声劝道。
“哦,那就打扮吧!简单点。”我从谏如流。
接下来,是贝儿的主场。她把我的头发,每一小绺都精心地编起来,最后攒出雅致的花朵,戴上珠玉的首饰。
“太多了,去掉。有一两个钗环就够了,最重要的结实,不易掉落。”我说。
“郡主喜欢这个蓝宝石弯月钗,还是蝴蝶戏花珍珠钗?”贝儿可惜地将那些零零碎碎的钗环去掉,最后拿出两个适合的发钗问我道。
“弯月钗。”我简洁地说道。这个年代,我有一个不习惯的地方是,她们总是能够把任何一件钗环首饰,叫出一个复杂详尽动听的名字来。不仅仅是首饰,还有胭脂、茶叶、发髻、绣工、衣服,瓷器、马匹等等,每一个都会说得那么珍贵,这才会给它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对这些,我一向都有些不耐烦。
梳头宫女贝儿,珍而重之地将那发钗插在发髻上,对着镜子,满意地看了看,说道:“郡主,这是我最近刚研究出来的最衬宫主的发髻,叫做九天望月髻。”
在她为我梳妆的时候,我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在心里默默背诵一篇刚看的医书,偶尔才会睁开眼睛看上一眼,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听到她说的话后,我睁开眼睛,发现镜中的自己简直像是换了一个模样。那个九天望月发髻,竟然衬托出了我的高贵和华美,还显露出了些许少女的青春和妩媚。
我一向认为我是英气类型的人物,这个发髻,竟然开发出了我另一方面的特点,真是令人惊讶。也许我的内心深处,也有着一点点少女情怀?
见时间快到了,我略施脂粉,就换上衣裳出门。
“郡主喜欢哪套衣裳?”虾儿将十几套衣裙都摆出来,任我挑选。
“这套。”我用手指一点,毫不犹豫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