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君寿宴定在腊月二十三,天气也才刚刚转晴,屋檐上树上还是白雪依旧。本来极寒的日子,并不适合天生畏寒的月乔白出门。
但是因着老皇帝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此次出宫,除了出趟王府之外,朕还想让你去趟京城二十里外的孤山道院。”
京城之外的孤山道院是座尼姑庵,这本来是月乔白这个自幼长在宫里,二十几年都没出过几次门的呆头愣所不知道的事。但是如今的月乔白,却偏偏知道。
因为在梦境中,她身为前朝公主的后半辈子,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看她一脸纠结的表情,老皇帝显然误会了,他摆摆手,赵孙立刻接收到了信号,上前解释:“公主可能有所不知,这孤山道院听起来普遍寻常,实则是所坤道,里面住着都是些望断红尘的出家女子。”
“且在这道院中的女冠士,据说都是出身名门、资性淳良的良人,她们秉性高洁,是自愿接受戒律,过着清苦清逸的生活。在京城,也颇受贵妇们的推崇。”
任他夸得在怎么好,月乔白心中只剩下苦涩。虽然是梦境,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月乔白每晚入眠,脑中总是不断出现这些苦困的片段,清晨醒来时感同身受,令她不得不重视。
据老皇帝所说,他们月姓人的确是子嗣单薄,但是在老皇帝那一代,他上面的太上皇许是能力强,破天荒的给老皇帝多添了几个哥哥弟弟。可惜老皇帝当时年少心盛,心眼太小,疑心病重。当年为了登上皇位干了不少坏事,几乎将兄弟们都杀了个干净。
只留下了一个妹妹。也就是月乔白的姑母。
而为了掩人耳目,老皇帝将姑母送出了宫,安顿在了城外的尼姑庵里。等到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才良心发现想要接回来。只不过这个时候,月乔白的这位姑母,貌似已经真的看破红尘,皈依我佛死活不肯回宫了。
梦境中,月乔白是在孟韫真正决定和新皇撕破脸互相争斗之后,被秘密送去孤山道院的。那时的孤山道院已经香火具断,只剩零零散散几个病弱尼姑,日子过得贫苦清寒。月乔白最初几日几乎过不下去,吃的穿的样样都愁,还是后来被一个老尼姑接济,时不时的给点饭菜,添几件破旧衣裳,才勉勉强强过下去的。这一过,就是十年,直到月乔白病逝。
老尼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月乔白现下还清楚的记得梦中的这位老尼姑在她缠绵病榻时如何殷勤关切的照顾着自己。
以及她留在世间最后那一刻,所看见的老尼姑那张皱纹横生而又布满泪水的脸。
父皇口中的皇姑母,也许就是那位对月乔白恩重如山的老尼姑。
就算不是如此,那这老尼姑月乔白也是定要接回来的,孤山道院,非去不可。
太君寿宴当日。太子皇兄一早领着圣旨一马当先,跑去了王府。月乔白猜他估计是惦记着和那些勋贵们喝酒,才如此迫不及待。
剩下的皇嫂司马思敏,就好脾气多了。月乔白和平日里一样磨磨蹭蹭道巳时,才不慌不忙的带着绿蜓和新上任的碧尧姑娘出门。
宫门口,司马思敏早早的等在那里,月乔白到的时候,看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只一味和气的让她登上马车。
她们今日乘坐的是不起眼的商家马车,外面装潢似普通的二等坐轿,在外人看来毫不起眼,正好省了她们许多事。
而这车内里又别有洞天。大小虽然只能容纳两三个成人,但是脚下铺着的是虎皮地毯,四周也贴满了由狐毛制成的毛绒靠背。这轿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做的,一进去,不仅让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还能闻见淡淡的清香。
这应当是老皇帝特地吩咐为她备下的。月乔白表示很满意。
皇嫂也表现的很开心,一路上对月乔白嘘寒问暖。一概不知自己面前的小姨子早先是怎么使计让她的夫君暗中刺杀自己的哥哥。
说起来,这兵部侍郎陆生陆大人,本来是太子妃司马思敏的旁支表哥,后来被送养在司马夫妇身边,年过二十才上的族谱。也不知道老皇帝是从哪里知道陆生是卢家那边的亲属的。
深究身份,恐怕要追寻到二十年前。老皇帝那边定是还有不为人所知的底牌势力。有时间的话,她可要好好的挖掘一番。
而且过完年,陆生大人就要启程前往江安崖了。几日前,老皇帝秘密召见了孟韫,定是将江安崖查访一事交给了他。孟韫向来勤勉尽责,会赶在过年前去江安崖也说不定。
月乔白心里想着事,对旁边的司马思敏说了什么就不太在意了。她神游边际,伸手探向身前小茶几上的糕点,随意拿了块准备尝一尝。
“小心!”
突变就在一瞬之间,前一秒还稳稳当当坐在对面的司马皇嫂,下一秒就冷不防的向她撞来!
月乔白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是新出的谋杀路子吗?这般拙劣?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也在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这局面像是整个马车被人从外猛烈撞击,害的里面的人重心不稳。来不及多想,月乔白只感觉马车剧烈摇晃的同时,手肘关节部位传来一阵剧痛。
她“嘶”了一声。
好一会,马车才停止了晃动。司马思敏眼中闪过一抹惊惧之色,连忙扶住月乔白的手臂,“怎么了?可是撞着了?要不要紧。”
感觉痛感渐渐淡去,月乔白扯了扯嘴角,道:“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