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乔白行走的路是一条前往乾清宫的小径,路途经过一处花园,里面有零零碎碎的很多假山。月乔白藏身在假山细缝当中,歪着头看反贼三连会晤。
几日不见,孟韫清瘦了许多,偌大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他腿上的伤也还没好全,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是可怜。
而卢挚临那厮却长得高大魁梧,新婚刚过,整个人春风得意,容光焕发。远远看见孟韫往自己这边走过来。卢挚临大步向前,笑着打了招呼。
“孟大人。”
孟韫在距离卢挚临郁芷禾不远处站定,语气平和却带疏离:“卢大公子,少夫人。”
抛却成见,月乔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确实长得人模狗样。两个俊男站在一起,一个清贵一个傲然,让人看了只觉赏心悦目。
而郁芷禾处在他两中间,面容微红,羞涩中带了点得意。她像是和卢挚临一同从皇后那里出来,真巧碰见孟韫。和卢挚临不同,郁芷禾显然是和孟韫有过交情的。看见孟韫的第一眼,郁芷禾就两眼一亮,但碍于自己的新婚丈夫在场,硬是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停靠在卢挚临的旁边。
郁芷禾两眼像是定在了孟韫的身上,看见他清瘦柔弱的样子,脸上露出不忍的表情,她双唇动了动,轻轻道了一句:“韫……哥哥。”
甲乙宝宝:“呕。”
“你们认识?”卢挚临微微蹙眉,看了郁芷禾一眼。
“算是旧识罢,”孟韫笑了笑,淡淡道:“还未恭贺二位新婚之喜。”
“韫……孟大人客气了。”郁芷禾笑容略僵,她抿了抿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孟韫大人以往在我家私塾读过一段时间的书,算起来,还是我爹爹的半个学生。”没办法掩饰,郁芷禾这方面倒是很聪明,大大方方的给卢挚临解释:“我那时在家最小,不太能认人,方见谁都喊大哥哥大姐姐,如今喊得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郁芷禾这里说的如此简单,月乔白却道未必。从梦境当中看,郁芷禾和孟韫二个人绝对是熟人,没猜错的话,还是差一点就修成正果的那种。
月乔白视线不由自由移向了卢挚临的头上,仿佛在那上面看见了一阵绿光。
卢挚临恍然不觉,听了郁芷禾的话眉头微松,道:“原来如此。”
他牵着郁芷禾的手,看着孟韫眼底不带一丝戒备,语气客客气气的:“孟大人是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呢?”
孟韫是外臣,又是孑然一身。自然不会像卢挚临一样是来后宫接家眷。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就是后宫中央。就算孟韫是得了圣上的召见,也不应该是走这条路。
是以,卢挚临好奇的问了这一句。
月乔白也觉得奇怪,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孟韫惯常温和的俊脸对着卢郁两人却是神色平淡。
孟韫的身姿修长,衣袖也宽大厚重。他两手交叠在一起,目光在郁芷禾身上略过不做逗留,转而对卢挚临淡淡道:“本官刚从圣上那边过来。”
卢挚临听完挑了挑眉,又听见孟韫道:“卢大公子可是赶着出宫,方才在路上,本官还见过了太尉大人。他老人家可是急急忙忙的往宫城口走呢。”
“是吗?”卢挚临眼眸微闪,像是在思考孟韫说的话的真实性。
郁芷禾许是不想新欢和旧爱交流太多,迫不及待的拉了拉卢挚临的袖子,道:“夫君,母亲还在等我们。”
其实是皇后觉得和她有共同话题,特地留了郁芷禾一会。卢母不好厚着脸皮呆着,只好先行一步。而卢挚临和太子也没什么好说的,寒暄了几句就来接郁芷禾,就怕她被人欺负。前后加起来没有多少时间。
这才有了他们几个人正好撞见的巧事。
卢挚临按捺住焦急的心情,又和孟韫说了几句,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言辞上明里暗里有意拉拢。一时间忘了旁边还有个新媳妇。
郁芷禾在一旁暗自咬唇,和她的便宜丈夫一样,郁芷禾现下的心思都落在了孟韫的身上。但是碍于卢挚临在场,又不好说话,只听卢挚临问孟韫圣上那处如何如何。
想到以往对别人冷傲却会对她温温柔柔的笑的孟郎,郁芷禾心中乃有微动。当初年少无知,被孟韫的外表所惑。郁芷禾曾不管不顾的和家里人说要嫁给孟韫,结果理所当然被郁大人一顿痛骂,末了还将孟韫弄出了府,令他们断了情缘。
等到郁芷禾长大了,眼界宽了。就算后来孟韫一举中第,金榜题名,但是身边有卢挚临这样的珠玉在前。渐渐地,郁芷禾也不在将昔日的情郎挂在心上。反而和有婚约的卢挚临打得火热。
现在她得偿所愿,抢了堂堂定国公主的未婚夫,成了京城里众人皆羡慕的对象,自是风光无限。只不过如今咋一看见风华依旧的孟韫,当今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心中又开始不是滋味了。
月乔白躲在石头缝里脚都蹲麻了,只见他们三个,一个旁敲侧击老皇帝这里那里,一个轻描淡写三句回一句打着太极。另外一个郁芷禾,只会用一双美目打量这个打量那个……
竟是些没用的,啰里啰嗦还没完没了了。
月乔白有些后悔。
“时候不早了,家父家母还在等,如若孟大人不嫌弃,来日卢某当过府再续。”
左等右等,总算听见卢挚临说了这句结尾话。
听那孟韫依旧不悲不喜的话:“本官定扫榻相迎。”
两人相视一笑,在月乔白看来都假的蛮厉害。
卢挚临带着恋恋不舍的郁芷禾要走。月乔白只得全身都多进了石头里。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她一国公主偷听别人说话,被发现了委实尴尬。
卢郁两人走后,留下孟韫一个人还是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月乔白才听见细微的脚步响起。
四处无人,月乔白竖起耳朵,默默数着步子。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浅,月乔白听了只觉不对劲,还待在想一想,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好似在耳边响起。
“出来吧。”
……
月乔白:“……”
半天没见反应,孟韫好似耐心耗尽了,说的话带了些冷意:“现在不出来,是想待会让侍卫拖出来吗?”
“别……”
月乔白弯着身子,从假山里钻了出来。
活动活动了手脚,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近前面人震惊的眼睛里。
月乔白讪讪笑道:“好巧啊,孟大人。”
孟韫方才应该是只察觉假山里面夺了人,却不知道是谁。月乔白看见他见到自己后脸色微变,一怔过后,立马换上了一副月乔白惯常见到的温和样子。方才见到的冷意好像假象一般。
月乔白看见孟韫眼带笑意走了上前,吓得她连忙退后两步。
孟韫脚步一顿,笑脸有瞬间的僵化,好一会,才道:“公主,怎会在此?”
月乔白撩了一下垂在脸颊上的发丝,镇定道:“本宫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的。只是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卢挚临郁芷禾两个往这边过来,本宫不想见他们。”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心灰意冷不愿再见前未婚夫和前敌的失恋人。总比说自己暗搓搓的偷听好吧?
“公主可真是痴情。”孟韫阴阳怪气的。
“哪里,哪里。”月乔白看着孟韫那张就算面无表情也依旧好看的脸蛋,心想这孟韫心里一定是在说她痴蠢如猪,还好骗。
如果说孟韫刚才只是笑容略僵,那么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冷脸了。
只不过他的冷脸没有坚持多久,就在月乔白踌躇着怎么结束这段尴尬的话语的时候,就见孟韫低声叹了口气,转而对着月乔白轻声柔语的说道:“公主原本是想去圣上那里罢?”
月乔白:“不错。”
孟韫:“怕是要令公主失望了,本官刚从乾清宫那边出来。圣上今日身体多有不适,方才服了太医开的安神药,已然睡了。”
月乔白挑眉,心想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就在刚才不久,卢挚临问孟韫老皇帝现在身体如何的时候,他还平平淡淡的说了句甚好来着。
“父皇身体大不如前了。”话到了这份上,月乔白自然顺着孟韫的梯子下了,她脸上露出思虑重重的样子来,有些无奈的道:“不过能安心休息也是好事,本宫就不去打扰了。”
所以,她可以原路返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