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很浑浊，瑞娅不知道巫术师到底是在问她还是在问安索。

公会会长朝他们眯了眯眼，“是那个女孩还有我们苦苦寻找的使者大人”

他对安索自投罗网的行为感到可笑，也感到奇怪，面前这个人似乎对神灵毫无畏惧之心。

戴面具的女人嘴角一边耷拉着，另一边却笑得艳媚，光与阴暗交叠在她身上，混沌不堪。

“我想，将亵渎神明的人双手奉上，更能让神明大人感受到柯尼洛族的敬意。”

依然是那个命令的动作，石柱上跃下十多个黑影，各个身披黑羽，手持巨大的金色弓箭。

狩猎者

瑞娅在记忆中寻找她最初的、第一个睁眼看到的东西，不是礁石，也不是游鱼。

是一幅壁画。

她的意识萌生于一个洞穴里，那里灌满了海水，光凝作几束照亮了壁画的一角。

色彩依然鲜艳，几处轻微的磨损还有色块的缺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幅画像是有生命一般，从洞口延伸到幽深的洞内，壁画右侧的边界依然在缓慢地被着上色彩。

它描绘的是一部关于这片大陆的历史。

最底层是渺小如同蝼蚁的人们。

这些人死去后，灵魂从身体脱离，等待船夫为他们摆渡过河。厚云筑成河堤，薄云为水，河流弯成一道彩虹的形状，一端迈入云彩，一端迈入黑暗。

两边各有长着羽翼的神灵，手执弓箭对着河流，时刻准备射杀试图去往相反方向的灵魂。

那就是狩猎者。

数十只末端为黑羽的箭在空中划过，化成黑雾缭绕的手，形成一团旋涡将安索包裹在里面。

安索的大部分神力仍封存在海底，空气中的水汽已经不足以让他凝成水流。

她已经看不到安索了。

瑞娅没有思考，应激地将手伸入黑雾中，拼命想去捞安索的身体，身上的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能感觉到利刃划破她的手臂，留下一个个的小口。

与害怕比起来，并不是很痛。

“拉住那个女孩”

瑞娅听到耳畔有人在喊，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那一刻黑暗也将她笼罩

。

那双手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胸膛上，耳边是狂躁的风声，如同恶魔的嘶吼，在混乱中她依稀听到两个字。

“别怕。”

涓涓的流水声，不似海潮那般沉。

瑞娅的双手环抱着暖暖结实的东西。

她睁开眼，就对上了安索那双懒洋洋并掺入几分笑意的眼睛，就像海面波动的浮光。他的脸颊左侧被刮了一道不浅的口子，渗出一点金色的血，即便是这样，依然显得他很温和。

“你的脸”

“没事。”安索露出让她很安心的笑容。

瑞娅愣神之后，马上松开手，从他身上滚下来。

“看来小水团真的很喜欢跟着我。”他眼中的浮光又闪动了几下。

瑞娅坐在草地上，将手背到身后，窘迫地看着地面，“我只是”

安索问“只是什么”

瑞娅回想那时的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可脑子里的水像被搅浑了，只留下一种感觉坠入无边黑暗的恐惧。

“感谢您。”

“感谢我”安索轻笑了一声，他显然不喜欢这个答案，但神色中更是藏着瑞娅看不懂的东西。

“挡住路了，小朋友。”有人在旁边催促。

瑞娅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横坐在一条长长的队伍中间，一侧是一双破烂的布鞋，另一侧是一双皮鞋。

也就是说她躺在安索身上时，就在队伍旁边，众目睽睽下

连海水都知道这是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

安索笑着让她过来，拉起她的手臂，引出一旁小溪的清水缓缓淌过。瑞娅手上的伤口随着水流消失不见了，恢复原本细腻的肌肤。

瑞娅道“谢谢。”

安索按照一样的方法用水流治愈脸上的伤口，转头对她说“你并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一位神灵。”

瑞娅总是很诚实，她摇摇头。

安索道“我没记错，应该是亲吻他的脸颊”

“”瑞娅想了想觉得不对，原来这个可恶的海神大人又在捉弄自己，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