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唤不住,便任由她去。
其实他已经在对面长乐巷子的别院里洗过了。
没过多会儿,窗外就响起李茶一顿一顿的脚步声,沈恪连忙起身出去,从她手里接过水桶,“好了,你去歇着吧。”
外头打更的刚走过,已三更天了,李茶也没客气,“那我去睡了,你早些休息。”
没曾想,李茶这就病着了,天还没亮,她就觉得浑身疼得难受,各个关节都痛。
像极了现代的重感冒。
这古代,得了伤寒是会死人的,李茶又开始担惊受怕,自己会不会因此病死?
最重要的是,这请大夫抓药,哪样不要钱?她画灯笼攒起来的那些够么?万一再遇到一个黑心大夫,非得把寻常药换成贵重药,岂不是家底都要掏空。
若是最后还没好,这钱就是打水漂了。
于是就同心急如焚的李茗交代:“甭治了,咱们穷人命贱,若是能好,不吃药也能好,治不好的,吃什么天山雪莲老山参也没用,咱不花这冤枉钱,你去打一盆水过来给我敷一敷就好。”
李茗到底年纪小,这平日嘴巴虽厉害,可一直都有李茶这个主心骨,如今李茶病倒了,还说出这番话,她当时就急哭了,“姐姐,你别死,我马上去请大夫来,就算是卖了房子,也要把你治好。”
不是姐妹俩被这点小病吓着了,着实是这穷人家,一场伤风感冒就被带走的不在少数。
所以才这般慌张。
她这一哭,也就惊动外面的沈什,急急忙忙回房去找沈:“哥,阿茶姐好像得了急病要死了,都在给茗儿交代后事。”
这还没天亮,沈什是去起夜偶然听到姐妹屋子里的声音,哭声话声混在一起,有的没清楚,自己再脑补一下,就成了现在跟沈恪说的话。
沈恪闻言,连忙翻身起来,披着上衣裳连灯笼都没顾得上打,就急忙过去。
沈什也连忙将衣裳披着追过去。
正好李茗开门出来,准备去给李茶烧水。
沈恪见她哭成这个样子,心头一沉,连忙进去。
但见还算宽敞的房间里,李茶躺在床上,病病恹恹的模样。
屋子里点了灯,他走过去一把抓起李茶的手腕切脉,只觉得她的手出奇的烫,当即只朝沈什吩咐,“去叫人请大夫。”
沈什得了话,急忙飞快地朝桥对面长乐巷子去。
李茶这会儿迷迷糊糊的,也没留意沈恪这话哪里不对劲,只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开始托孤,“我要是真熬不过去,我妹妹就托付给你了,等我爹回来,你再回老家好不好?”
沈恪分明是想跟她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寻常的着凉罢了,可看着李茶那满目的期望,他便应下,“好。”
见李茶一脸放心了的表情,才与她解释:“不是什么急症,想是凉着了,一会儿大夫来,开一副药吃了就没事。”
李茶心说是病的问题么?特么是钱的问题。于是连忙道:“既不是什么急症,那我休息两日就好了,用不着请大夫。”
沈恪表情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等我才着凉的,这病了自然我负责,银钱你不必操心。”
李茶顿时吐了口浊气,低声咕隆:“你早说不就得了。”
纵不是什么大病,但沈恪还是一直待在这里陪着。
找来的大夫是个年轻男子,瞧起来不过弱冠之年罢了。
这让李茶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医术,但想到是沈恪花的银子,也不好挑挑拣拣。
不曾想,这人还真不可貌相,瞧着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医术还是可以的,才吃了一顿药,李茶就觉得有了好转,恨不得马上下床。
因着此事,沈恪觉得李茶不该等自己,纵然要等自己,也要披一件衣裳,或是戴个披风。
但李茶没有,总共就那么一身衣裳,所以他便让裁缝过来,给姐妹俩量了尺寸。
李茶有些受宠若惊,又担心他一个外地人被人坑,多花冤枉钱。
而且还指望多蹭他一阵子的日子,若是他大手大脚将银子花完了,那一起去要饭么?
所以趁着那裁缝去给沈什量身段的时候,把沈恪拉到房门后低声问:“你怎如此大手大脚的?请人上门得多花钱?更何况我最近已经在跟隔壁婶子学做衣裳,咱们买布回来自己做不是更划算么?”
沈恪木然地看着她,问出了上一次的问题,“我在你眼里到底有多落魄,以至于让你觉得连件像样的衣裳都做不起?”
李茶倒是想起沈恪如今身份不一般,那也是进了金銮殿的,再不济也有个官衔吧,的确是要做一两身体面的衣裳,自己必然做不得那么精致的。于是便道:“那做你的便是,你如今不比往日,要常常出门,是该有几件体面衣裳,我们的扯布回来自己做便好。”
沈恪懒得同她再讲,觉得她这小姑娘脑子有坑,只直接扔了一句:“你我有婚书在,我是你未婚夫婿,难道做两件衣裳,我还做不得主么?”
“呃……”李茶已经把这事儿忘记了,可沈恪这样一说,她觉得自己这平白无故的受人家的好,以后怎么还?难道还真要把自己嫁给他么?可瞧他的家世,估计家里也不会认自己的。
发愁啊!
那边,沈什和量尺寸的师父有说有笑的,似旧识一般。
不过李茶这会儿没注意,李茗则同李茶一样,忧心这做衣裳的钱,哪里出?
晚些时候,沈恪从外面回来,正好赶上晚饭,饭桌上听沈什说今天老爷子来了一回,也亏得他们三有经验,东西都藏好了。
李惮什么名声,沈恪自然心中有数,但想着这样下去,也非长久之计,便同李茶说道:“下次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我们还要住一阵子,这样日防夜防不累么?”
“你是不知道我祖父的性子,雁过拔毛的人,真叫他发现了,就咱们这吃饭的碗,都得被他端走。”李茶拒绝。
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沈恪过来帮忙,沈什和李茗在打水烧水,她便趁机悄悄叮嘱着,“你可千万别叫我祖父发现婚书,不然叫他缠上,你以后就麻烦了。”
沈恪嘴上应着,心里却没有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