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夏没有听时落的话往他那边走。
他只是立在原地,看看冰棺里的自己,再看看时落处处透着灰败的眉眼。
反正时落看不见也摸不着他,他去不去投怀送抱都无所谓。
于是便稍稍收了心思,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做梦归做梦,这场景真的太失败了。
偌大一个房间家徒四壁,只正中央一个冰棺里冒着丝丝寒气,
问题的关键是,冰棺得需要电力供应才能制冷不是?
这冰棺沐夏上下左右看了许多遍,愣是没找到电线的接口。
沐夏喃喃:“就算这是做梦,也太寒碜了点儿吧?”
还想看看时落这会儿是不是还张开手臂等他过去,谁料才转头看过去,就被时落冷冷看过来的视线吓了一大跳。
别啊。
他都已经绕着这冰棺转好几圈了,时落怎么还能准确无误的把视线投射在他身上?
就算是梦,也太不科学……
好吧,本身梦里的东西都不科学,他还妄图用科学束缚梦里的世界观,这才是真的不科学。
但是被这样诡异的视线盯着,沐夏也不太好受。
而且无论走到哪里,时落都能准确的捕捉到他的存在。
沐夏:“……”
他忍不住发问:“你真的看不见我?”
时落笑了一下:“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你在那里,你一定在那里。”
沐夏:“……”
他实在无法理解时落究竟是如何知道他的存在的,又是如何能够知晓他心中所想并加以回答的。
简直匪夷所思。
但想想这多半只是个梦,也就释然了。
左右都躲不过时落的视线,沐夏便也就不躲了,好奇的往冰棺那边走。
略显透明的手指在尸体的脸上戳了一戳。
一如之前那般,穿透了躯壳。
沐夏便又试着钻进冰棺里,躺了下去。
他刚刚发现,他似乎可以控制身体飘在半空。
于是沐夏控制着自己的灵魂浸入尸身里。
而后躺在冰棺里一动也不动,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想着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梦实在太怪了。
是不是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能醒了?
然而在决定闭上眼睡觉之前,时落先从兜里逃出一张明黄色的……符?
符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眼睛。
时落将符纸贴在脑门上。
再一睁眼,就看到了躺在冰棺里,与他大眼瞪小眼的沐夏。
他唇角微微翘起,低低道;“现在,我看见你了。”
沐夏瞳孔收缩,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看到时落朝他伸过来一只手,愣是傻在冰棺里,一动都不知道动一下。
“小夏。”
时落伸手,细细描摹着沐夏的眉眼。
人说梦里没有疼痛,没有感知。
但沐夏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时落冰凉指尖落在皮肤上的触感。
沐夏渐渐有些迷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落却盖住了他的眼睛。
“睡一觉就好了,小夏。”
“这只是一个荒诞又无聊的梦,睡吧。”
沐夏还想在问,就觉无边困顿来袭。
他努力撑着眼皮,想要问一问具体是怎么回事。奈何眼皮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终于熬不过去睡了。
确定沐夏睡过去之后,时落收回手。
低声喃喃:“放手?怎么可能……”
沐夏清醒时候,人在床上躺着。
他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脑子一时回不过弯儿来。
他隐约记得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他梦见自己灵魂出窍,梦见自己的尸体躺在冰棺里,梦见自称数学老师的岁无忧成了玄学大师,梦见时落借助符纸之力看到了他……
沐夏闭上眼睛。
待脑子清明些后,才重新挣开眼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卧室。
他自己的卧室。
所以说时落请了医生上门来为他看诊了吗?
沐夏抬手揉了揉眉心,单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输液袋还有大半袋没用完,沐夏滑动旋钮调快输液速度。
凉意由针孔进入体内,他掀起被子一角,轻轻的盖住了扎着针的手背。
转头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沐夏眼里的焦距失了,脑子里空空一片。
他想起了梦里走廊一头挑灯伏案工作的沐念。
又想起走廊另一头呼唤着他的时落。
那或许只是一个梦。
但这个简单的梦却似乎同他暗示了一件事。
——要么回去,要么留下。
古人常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沐夏知晓这个道理,却私心里既希望能回到沐念身边,又不愿与时落分开。
所以来到这里的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没有实际的行动。
所以,那个梦是逼他做出决定吗?
不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