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从坛子里挖出一把酸豆角放在井边的水盆里泡着，又去自家小菜园里扯了几根葱，一把苕叶、一条黄瓜和两个辣椒，随后蹲在井边洗菜，翠青的叶子被洗得干干净净，水珠缀着特别好看。水掸干净了，谢娇挑最嫩的几根苕叶子，切碎后撒进泡着水的大米里，加了一点点盐后倒进煮粥用的砂锅里，还往砂锅上架了一个简陋的竹编蒸笼，将洗干净了的土豆放上去。等她把所有的菜都切好了，谢娇才开始生火。锅热起来后，谢娇用棉布沾了点菜籽油，在热锅里抹了一层油才把苕叶倒进去翻炒，还什么调料都没放呢，油香就飘了出去，叫赔粮食回来的大铁贴在了灶房门口。大铁咽着口水说：“娘，我把粮送过去了。”谢娇边撒盐边问：“除了咱家，还有哪个在刘家？”“……虎子他们几个，”大铁语气低落了很多，“刘瘸子不让他们走，说让他们娘送来粮食了，把人赎走。”听着他语气，谢娇扭头看了大铁一眼，“他们骂你了？”大铁没讲话，默认了。他拿粮食过去的时候，虎子他们几个骂他是叛徒，要跟他绝交，以后见着他就是敌人。“难受吧？”谢娇将一盘苕叶装盘，准备开始清炒黄瓜，“明明是你们一起犯下的错事，你不一个人背锅，他们就把你当敌人。这是把你当朋友，还是背锅的人？”大铁愣了一下，他只难过于一起玩的朋友，不跟他一起了，还要做他的敌人。谢娇余光瞥大铁，“我说得不对？你自个回想一下，跟着他们起玩了这么久，他们有给过你什么？帮过你什么？而你又替他们做了不少事？朋友啊，应当是有困难一起担着，有好事儿一起得。像你这样，出事你背锅，没事儿他们吃肉你吃渣，这可不叫朋友，也不值得你替他们背锅。”也是怕说太多了，大铁产生逆反心理，觉得她是瞎扯瞎掰的，谢娇点到为止，转了话题：“行了，别在门口杵着，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哦哦。”大铁心事重重，应了一句，要进厨房拿碗筷，没想忘记自己贴着门站着，一头撞在门框上，咚得一声，一听就忒疼。谢娇吓了一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过去捧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瞧：“怎么？撞脑门了？疼不疼啊？我看看？”大铁纵然有很多缺点，但还是有那么一点优点的，即便被撞得贼疼，也没哭，就捂着脑门说：“不疼不疼，娘你别管我。”他捂着脑门冲到碗柜前，拿了碗筷后就往外跑，眨眼间就没影儿了。小男子汉的硬气，谢娇还是蛮满意的，她重新到灶台前，把最后一盘菜给炒了。谢娇最后把粥和土豆端进堂屋的时候，余光瞥见院子门口扒拉着一个小姑娘，在和谢娇对上眼时，小姑娘眼睛唰得一下亮了起来，伸出小手朝谢娇招了招，还嘟着嘴给做了一个嘴型。“小姑姑。”是她大哥的小闺女。这丫头之所以不进门，估计是她大哥交代的，她男人陆向荣憋着一口气，不想找她大哥帮一丁点儿忙，她大哥其实也是，完全不想跟陆向荣有所来往。谢娇把东西端进去，分成五份后说：“荣哥，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陆向荣正在给小崽围兜兜，冷不丁听见谢娇要出去，有些奇怪：“怎么了？”吃饭的时候出去，要不是谢娇真的弄了五份食物，陆向荣都要怀疑谢娇是不是想节省粮食，才借口出去一趟。“……唔，上茅房，”谢娇含糊的扯了个慌，“马上就回来。”陆向荣盯着谢娇看了几秒，谢娇有些心虚的时候，他点头道：“去吧，我们等你回来吃饭。”陆向荣放下了筷子，想着就算妻子不同意，他也得去一趟县里了，只有粮食充足了，他妻子才不会有饿肚子从而节省粮食的想法。他的想法，谢娇不清楚，她匆匆出去见小侄女了。谢娇从厕所那边绕出去，蹲在篱笆边，问小侄女谢晴：“晴晴，你怎么过来了？吃饭没有？”谢晴七岁，比别人家五岁的小姑娘都要瘦小。她爹谢数粮又长期在外开车，家里一切都是她娘周腊梅管着，周腊梅不看重闺女，这才叫小姑娘有些营养不良。谢娇想，刚才应该把自己那份饭菜，分一半儿给小丫头的。“小姑姑，我吃了饭啦，爹爹回来了，有好多好多吃的呢！”谢晴张开手给谢娇形容，完了又从兜里摸了摸，摸出一叠票杵到谢娇面前，“爹爹要我来给小姑姑的，让小姑姑去粮品站换粮。”粮票，油票，还有肉票，每样不多，但正好能让谢娇他们撑过这个月。不用想也知道，她大哥知道大铁闹出来的事儿了。谢娇正好缺这些，要是收下，她自己也可以不去县里了，但是被大嫂周腊梅知道大哥给他送了这些票，怕是会闹起来。她将小侄女的手推了回去，帮着她把票重新塞回了口袋里。“回去告诉你爹爹，小姑姑家不缺这个，让你爹爹换了粮放在爷爷奶奶那儿，在你爹走后，让你爷爷奶奶给你们加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