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噼里啪啦的声响充斥在耳边,可却丝毫没有遮盖住苏纯淳的叫喊声。
她说,新年快乐,除此之外,他也要快乐。
也许新的一年里,因为身边一切关心他的人,他会学着努力去快乐起来,将那些彷徨沉郁的情绪抛之脑后,尝试开始不同的生活。
跨年夜的钟声很宝贵,而他想与她一起倾听。
实际上,季念在下午放学的时间点就等在了苏纯淳家门口。五点钟一直到十点钟,心态从从容期盼,渐渐变成了焦急暴躁。
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她,却都是关机,情绪渐渐紧张,他预设了好多种可能会遇到的情况,甚至还打了电话给叶润绩,可却也没有得到准确的回答。
抬头望着她家的门窗也是始终黑暗的,她到底去哪了
直到接近天色晦暗的深夜,他才看到她迈着轻盈的脚步归来的身影。
而在那一刻,心头缱绻的烦躁就像是大火遇到了洪水,一扑就灭了,连冉冉升起白烟都不复存在。
她到底去哪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把她扯进怀抱里,好似成了他唯一想做的事情。
紧张、恐慌、烦躁种情绪在等待期间几乎都要暴露出来,可在拥人入怀的那一秒,却又像是被车轮压平了,一点痕迹都不残留。
季念突然间明白了,只要她平安回来,这就足够了。
他知道自己情绪不好,时常会莫名其妙的失落与难过,时常会莫名其妙的流泪与痛哭,还时常会莫名其妙的伤害自己,苦痛而煎熬。
想克制,却又难以自抑。
可似乎只要每每看到苏纯淳那张考得还算不错的成绩单,床头柜边放置着的两箱核桃,以及记忆中她贴着十个暖宝宝来抱他,公交车上他伏在她肩头哭泣的画面,自我折磨的致命感就隐约少了一分。
渐渐的,季念仿佛察觉他对苏纯淳产生了另一种更深的情感,它叫做依赖。
而这份情感,在她消失不见,隐匿在拥挤人潮中时,变得尤为清晰。
她杳无音讯,他的心似乎就跟着不知所踪。
而正是因为依赖,他希望她去吃火锅可以叫上自己,修电灯泡可以来麻烦他,逛超市可以找他一起,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找他倾诉。
她有点矮,可恰好他很高,她有点骨气,可恰好骨气在他这里值钱。
这样,可怜兮兮的苏纯淳也就不用活得那么憋屈,不用在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抽抽搭搭地难过。
新年快乐,除此之外,她也要快乐。
烟花爆竹声震耳欲聋,火花持续不断地在深空中绽放开来,季念垂眸,瞳孔之中只有苏纯淳的倒影。
她的笑容简单而纯粹,微微扬起下巴,注视着他的目光里凝聚着光芒,甚至比四散的烟花还要闪亮。
熙熙攘攘的人声好像压住季念的声音“新年快乐,除此之外,你也要快乐。”
也不知道苏纯淳是否听清,她只是一直对着自己笑,还时不时高高地扬起手臂,指着天空中美丽的烟火,让他去看,就像个见到新奇玩意的小孩。
她踮起脚尖,似乎是因为看不到远处的美景而发愁,扯着他的衣角发牢骚“前面人好高,我都快看不见烟花了,要不我们去找个高点的地方吧。”
视线在四下巡视了一番,看到后方的花坛是个好去处,就毫不犹疑地就拽着他往处走“我想站那上面去。”
季念垂眸扫了眼面前的小短腿,任由着她把自己往后方带。
不过四五步就到了那,她迈了个大步,踩在了了边沿的石板上,稳稳地站着,背还挺得老直。
这么一站,看到自己比季念高出一个头来,苏纯淳心里偷笑,抬手就将胳膊肘压在了他的肩上。
身上的重量往那处倾斜,学着刚才季念欺负自己的方式,照样欺负了回去。
“我突然觉得你好像也是个矮子。”她若无其事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用一种佯装安慰,却又欠扁的语气说着。
季念偏头睨了她一眼,反问“你好意思说这话”
苏纯淳没底气地踮起脚尖,又比他高出一截来,挺着小胸脯很傲气“我现在这身高,当然好意思和你这么说话。
广场上的人们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季念也没再和她计较什么,只是仰头去看天空中五彩斑斓的烟火,静静倾听着耳边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这是季念想与她一起去看的风景。
从去年的最后一天,到今年的第一天,她和他完整地跨过了一年。
凝视着无边无际的夜空,上边点缀着零星几颗闪耀的星,此时却在璀璨烟花的对比下,有些暗淡。
突然之间,季念感觉原本空荡的脖颈上被缠上了什么,柔软而又厚实的触感,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以及浓烈的火锅味道。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借着缤纷的灯光,映入眼帘的是条深灰色的围巾,还是自己之前围在苏纯淳脖子上的那一条。
女孩站在上面确实比他高出不少,偏头看去,她浓密黑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下一片阴影,正悉心地将围巾一端解开,一圈又一圈绕到他的脖颈之上,再然后小心翼翼整理着。
而围巾的另一头其实照旧饶在她纤长白皙的脖子上。
一条围巾,似乎把两人的距离又拉得近了一些。
苏纯淳掀眸时,撞上了他投射来的柔和乌沉的目光,暖烘烘的,就像是胸腔内潜藏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