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热得蝉不打鸣的夏天。
邹劭在晒得锃亮的柏油路上闲逛,兜里揣着两块公交钱。四十几度的高温把人都晒蔫了,大街上空荡得很,偶尔有一小阵风吹过来,也是滚烫的。
呜——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邹劭一手提着空荡荡的黑书包,另一只手扶着一把吉他,侧过头来压住手机,划开了免提。
都不用看来电人是谁,手机卡办了不到两天,除了给他买电话的老爹没人知道他电话号码。
“小劭啊,到学校没?”电话那边的声音恰好随着一阵公交汽笛声响起,邹劭朝着211路公交快走了两步,却又放下了即将抬起来的手。
车门再次关闭,喷出一口热气继续向前走去。
“嗯……”邹劭随口应着,转身坐在了马路边的长椅上,其实他根本没听见电话里讲了什么。
“到了高中就不能再混日子了,爸爸这边工作忙,等放假了我一定去看你……”
“您忙吧,不用管我。”日头正烈,烤得邹劭眼眶有点发酸,“我跟奶奶在这边挺好的,这几年没您,我不也照样过得好好的。”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是没了底气,“我跟你-妈虽然……”
又一声尖锐的汽笛打断了电话那边并不真诚的只言片语,邹劭随手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朝着话筒说道:“不说了,进校门了,先挂了。”也不管那头听没听见,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街上人不少,来报道的新生大多有家长陪着,身上都穿着一中的正装校服。
闻城一中——市重点就是不一样,但邹劭见这浩浩荡荡的报道人群却有些打怵。他宁愿回家里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儿去读书上学,做个混混里的战斗机,也不愿跟这些看上去严肃正经的“衣冠禽兽”们打交道。
新生分班的大榜就挂在校门口对街,前面已经密不透风地围了一堆人。邹劭一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就觉得窒息,干脆在门口树底下找了个阴凉地一拍屁-股坐了下来。
他先随手把黑书包甩在了地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在了书包上面。左手往口袋里一伸,掏出只剩下一根烟的瘪烟盒。把最后一根叼在嘴里,随手把烟盒撇了出去。
另一只手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在哪。
邹劭低声问候了一句脏话,随后把脑袋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啪嗒一声,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响起。邹劭猛地抬头,发现一个穿着朋克风的男生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将打火机凑到了自己嘴边。邹劭微微向前探了一下脖子点烟,口齿含糊地说了一句“谢谢”,同时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好心的小兄弟。
里头穿着一件工字背心,外头随便套着一件不规则衬衫,下-身穿着一件漏洞绝对比心眼多的乞丐裤,一侧耳朵上还一连串打了三个耳洞,银色耳圈整整齐齐地挂在上面。
给邹劭的整体印象还过得去,除了衣品过于古早,有点像上个世纪的非主流。
“新生吧?”非主流笑着向邹劭伸出了右手,“白枫,交个朋友?”
邹劭伸出手象征性地一碰,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玩乐队的?”白枫用眼神点了点地上放着的吉他,说着在邹劭身边坐了下来,“吉他不便宜吧”
“没。”邹劭并没有往白枫这边看,反而一直盯着新生榜那边。
白枫倒也没介意,继续笑说道:“我们也正在组乐队,恰好缺个吉他手,我把我联系方式给你,感兴趣可以来试试?”
邹劭瞄了一眼白枫随手掏出来的微信号码,用看人贩子的眼神盯着白枫。
一声略显刺耳的声音突然从榜前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传了过来。
“哎,这人我认识,他还因为打架进过局子!”
“我看看,叫什么?邹劭?别说,我好像真听过他,学习那么差,找人进来的吧?”
“我也听说过,他妈妈是……唔!”
那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脆响。邹劭连招呼也没打冲着人脸就是一拳,几滴鼻血瞬间溅到了水泥地上。
“听说过什么?接着说?”邹劭一手提着吉他,声音发冷,抬腿朝着人肚子又是一脚。
说话那几个人在一群新生里格外扎眼,嘴里叼着烟,头□□得五颜六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每个学校总是有一群校园暴力肇事者,只要不是特别过分,老师们也会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为而治。
但凡是对这群人有所耳闻的新生都看出了架势不对,连忙后退几步,给他们一帮人留出一大块空地。
无端的隐忍带来的永远是变本加厉的肆意妄为,邹劭的这一拳噌地一下点燃了那群人的怒焰。
“你小子是他娘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也不张开眼睛看看是谁就敢动手,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到……”
一个肌肉大个裹着风的一记猛拳冲着邹劭脑门就招呼过来,邹劭侧身一躲,动作快到别人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就见肌肉大个一声哀嚎,被邹劭掰住了手腕。
“兄弟们上啊!他就一个人,怕个鸡毛!”不知谁带头喊道,周围十来个人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邹劭一下子把肌肉大个甩开,一记飞腿踹到了正前方人的肚子上面,又转身卡崩两声把左右两个人的手腕掰脱臼。猛地向后弯腰躲过扑面而来的拳头,一个敏捷的侧身保住了攻击者的大腿,腰部一个用力将人扔到了地面上。
四周已经围了一群吃瓜不怕事大的群众,不少人掏出手机给学校保卫处打电话。
邹劭的身手又狠又快,不知道从哪练来的野路子,专挑人关节的薄弱部位打。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伤,实际上却痛得要命。而且大有天塌下来也抱着吉他不松手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