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向树林那边探去,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覃谓风挺拔的背影,靠在一棵树上,背对着教学楼的方向。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覃谓风的声音很大,清晰到咬字都能听得分明。邹绍还是第一次见覃谓风如此生气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呆愣。
“你叫我来省一中,我也来了。你叫我考竞赛,我现在也保送了。可哪件事是我自己的意思?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能让我自己决定一回?”
他这些话完全是吼出来的,堪称决堤一般的爆发与宣泄。仿佛经年积累的气压在一瞬间冲破完美无瑕的外壳,炸开满地不堪的纹路。
听他的语气,像是在和父母对话,但是那么“模范”的覃谓风……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难怪要选在夜深人静的小树林里。
邹绍心跳有些快,但依旧只能不明所以地观望着,看着覃谓风吼出那一段话之后便泄了气一般,无声地举着电话。电话那头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不难想象另一端的人应该也是同样的暴怒。
大概二十秒之后,覃谓风终于放下了电话,手臂有些无力地向下垂着。那手机重得像一把弯钩,几乎要牵着他的手,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慢慢沉入地底。
一瞬间,邹绍突然觉得,覃谓风略微颓然的身影并非一直像他以为的那样挺拔,甚至从这个角度来看,还显得分外削瘦。
他看见覃谓风一拳猛地锤在了树上,力气极大,树叶颤动,哗啦啦的声响无风自起。
覃谓风就着将拳头抵在树干上的姿势,慢慢将额头靠在了树上。
隔着太远看不真切,但是邹绍总觉得他的肩膀仿佛在轻轻颤着,却又习惯性地将一切情绪隐匿于无声。邹绍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跑过去。
但是直到覃谓风维持这个姿势良久,最后终于直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大步朝着寝室楼走回去,邹绍都没有迈出那一步。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去打扰偶尔才舍得沉浸在脆弱与迷茫中的人。
覃谓风不是一般的倔强,他一定不希望自己这副样子被别人看到。毕竟强硬地扒下别人的保护壳,是一件极其残忍而不易自知的一件事情。
邹绍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近十点,三个室友都窝在床-上,第一天那个伏在桌子上写题的男生也禁不住诱惑加入了开黑的队伍。
翻开书本,邹绍开始研究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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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三点一线,学生节很快就到了。那天之后,邹绍也常常能在音乐室偶遇覃谓风——看上去与往日别无二致,简直让邹绍怀疑自己那天是不是认错了人。
闻城一中历届的学生节都搞得跟央视春晚一样热闹,灯光摄影设备搬过来一堆,音响装置堪称豪华,角落里还摆着一架漂亮的三角钢琴。据说还是全网直播。
“全……全网直播?”邹绍不知道一个学生节还能有这么大排面,一下就懵了。
“放心,就你小子这硬件条件,肯定能收割一片迷妹,一箩筐都装不下那种。”白枫蛮有队长风骨地拍了拍邹绍的肩,把红头发和主唱男生也拉过来,场前最后合练几遍。
“邹哥,你总眨眼睛干什么呀!”红发妹子指着邹绍笑个不停,主唱男生也没忍住顺过目光,跟着扑哧一乐。
学生节上场的演职人员都需要化妆。虽然男生最多只打底妆,稍微加深一下眉眼和颧骨,但还是会有人十分不习惯——比如邹绍。
“我总觉得那层□□会进我眼睛里。”邹绍想揉眼睛又不敢伸手,只能站在那使劲卡着,惹得白枫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随即白枫的嗓子就像被人用手指掐住了一样,瞬间没了声音。邹绍一愣,顺着redsing挤眉弄眼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覃谓风正在往观众席走,而他们四个人卡在演员候场区,是覃谓风必经之地。
覃谓风换了一件很洋气的白色丝绸质衬衣,配上黑色的西装直筒裤,显得本就完美的身材比例更加劲瘦修长。头发做成了微翘的造型,他肤色本就偏白,粉底并不明显,但是眼妆微微弱化了他眼角凌厉的形状,看上去亲切许多。
邹绍却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覃谓风略显崩溃的神情。但他在人前却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论是衣着、举止,抑或是细微的声调与表情。
若不是那天碰巧自习回去晚了,邹绍大概会一直认为覃谓风生下来就是这样一个标准的“别人家孩子”,打心底就是。
邹绍瞟了一眼白枫故作正经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对覃谓风了解多少。
乐队一伙四个人就这么直直盯着覃谓风看,搞得他有些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在候场室门口站下。屋子里一堆演员在化妆,没人注意到这面的动静。
邹绍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直接朝着覃谓风走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站到覃谓风面前,用一只手轻轻抱了一下对方的肩,一触即分,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礼貌而略显生疏的鼓励性拥抱,“加油啊,好运!”
覃谓风却是一愣,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无可遁形,眼底的黑色裂出一丝罅隙。不过邹绍并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刻就闪了回去。
“嗯,加油。”覃谓风朝着邹绍点了点头,似是不易察觉地微微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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