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利益,剩下的两成,估计就是金玉杰和烈真他们两人自身的龌龊觊觎之心了。
余烬年虽足不出户,但却能从中看得清清楚楚,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王文远一眼,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们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一起谋划就行了,别脏了我的地方。”
王文远展开折扇,仍旧没有生气,唇角噙笑道“我为此算了很久,算出余仙友这里,有许多变数和转机,所以特地来拜访。”
“就只是拜访”余烬年盯着他道。
“另有一事,要委托医圣阁下。”王文远道,“我要买你的五通含情散。”
五通含情散算不上什么毒药,但却可以让人理智渐失,将心中的深沉情爱尽数激发出来,但却又不是一种合欢春药,仅仅是激发情绪而已。
余烬年敲了敲桌案“王阁主,你得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无法做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之事。”
王文远看了他几眼,似乎觉得这个远离权力中心的玲珑医圣并无什么问题,影响不到他的计划“金玉杰和烈真,虽然对前辈、好友的处境心焦如灼,但他们两个都太听江折柳的话,倘若仙尊站出来阻挡战事,将他与闻人夜的关系解释一番,这两个人对着那张脸,恐怕就先心慈手软了。”
“那王阁主的意思是”
“既然掀不起风浪。”王文远道,“那何必要掀呢我听说祝无心前几日探访终南山,带伤而归,我想着要是祝无心用了五通含情散,大概就能勘破他内心所想的一切了吧”
余烬年摸了摸下巴,看着对面的神棍道“哦按你的意思,是要祝无心阻挡他们,还是帮助他们”
“自然是阻挡。”王文远笑道,“无双剑阁跟凌霄派针锋相对,内耗不断,在下才有成为仙门首座的机会啊。”
余烬年忍了又忍,才没破口大骂,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个什么东西,但还是忍住怒火,皮笑肉皮不笑地问“你怎么知道祝无心不会助纣为虐”
“贫道看人还没有错过。祝无心此人,一旦心意通明,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师兄,无论是闻人夜,还是金玉杰和烈真,他都会用尽办法把江折柳抢回来,身心俱是,连与他人合作都不肯祝无心是个偏执的疯子,只是他忍得好而已。”
我看你也像个疯子。余烬年暗骂一声。
他搓了搓手,将五通含情散跟一张写满药品的纸一同递给了王文远,道“祝无心那个混小子,我早就看不惯了。王仙友动手,我自然拍手称快兰若寺虽为四大仙门之一,但从来是清净不理事的,仙门首座近在眼前,祝你此行一举成功。”
王文远接了药瓶和纸张,知道这纸上是换取此药所需的物品,他迅速扫了一眼“天机阁随后便会将药材送到这里,余仙友”
他话语微顿,“提前委托仙友,无论是他们其中的谁内斗受伤求到这里,你都不要医治,事后我必有重谢。”
余烬年对他的蛇蝎心肠已经麻木了,抬手摆了摆,不耐烦道“快滚。”
王文远拿到所求,也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转身回到小舟上,离开了丹心观。
等到一叶小舟飘远之后,余烬年才掸了掸衣服,将药炉里飘着的锥心粉毒烟给熄了,随后便看到只到他小腹的道童一脸严肃地站在竹帘边儿上看着他“观主就算百毒不侵,也不能在待客之地点这种毒烟,美人江前辈还在这儿住着呢,这多危险啊”
余烬年一边往丹心观内走一边换了件衣服,懒洋洋地道“没事儿,我又不是针对他的我正好有件趣事儿,要跟江前辈分享。”
“什么事啊,我也想听”
“嗯”余烬年想了想,“这个事儿呢,就叫蛇鼠一窝。”
他已察觉不到体内任何一丝残余的灵力了。
目下所及,是从凌霄剑上蔓延滑落的鲜红,一寸寸染红神州大地。
江折柳撑起身体。
他体内的经络早已被界膜的冲击碾碎,如今能够持剑而立,不过是半步金仙的境界维持。
从天地间源源不断被抽取而出的灵气,在界膜修补完整之后立即停止。天穹浓云压盖,残阳似血。
江折柳闭了闭眼,眼前的漆黑镇定心神,他停顿须臾,随后再度睁开,拔剑转身,将凌霄剑收入鞘中。
凌霄剑是凌霄派传承而下的掌门佩剑,也是代表凌霄派最高权力的象征。它低伏于江折柳的掌中,发出深切的震颤低鸣,随后却又倏然静寂,再无响动。
江折柳转过身时,漫天云雾在他身后蔓延扩张,残阳之辉光染透云层,绝艳无匹,而他原本如墨的乌黑长发尽皆化雪,明明是仙袍宽松飘渺,却衬出一股极度的单薄来。
界膜重新修补,神州将面临的浩劫已然消失在他一人掌中。
祝无心站立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看着掌门师兄惨白胜雪的长发,从发冠的拘束中脱离出来,被风吹拂于耳畔,看着他身上从不沾染尘土的衣袍滴上血迹,逐渐扩大,演变为刺眼的鲜红。
他看着江折柳收剑,看着他身后云霞万丈,仿佛天地为之别离而送行。
祝无心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盯着凌霄剑。
也同时在注视着这位一千多年来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师兄。
江折柳本想压制体内胡乱鼓动、到处乱窜的经脉,平静地嘱托祝无心,可他压制不住,仅仅走两步,就被五脏的痛楚拖住脚步,撑着剑鞘停了一刹,腥甜漫过唇角。
祝无心没有来扶他。
不过江折柳也并不需要这些,他越是残破脆弱,就越是能感觉到一股鲜明的解脱之感。若不是太疼了,他现在也许还可以对师弟微笑,再向他托付凌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