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突然用力一口撕下最后的黏连，叶辅之闷哼一声，抽搐般的一颤，猛地抓紧了无惨的衣服，指节发白。

室内响起吞咽的声音，这时无惨抬起头，月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几乎掩饰不住得意狂妄的笑容。嗯，是真的十分恶劣了。

黑发半披散着，他猩红的眼瞳与朱红的嘴唇相衬，齿间唇角都是血色，沿着下颌线蜿蜒滴落，诡谲而魅惑。

无惨状似好意地问道：“叶大人，你感觉还好嚒？”

怀中的少年瘫软，冷汗几乎湿透衣物，此时只能趴在他怀里不能动弹，这种感觉甚是奇异，而且，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心底仿佛有一颗恶魔的种子栽了下去，等待生芽开花。

从未见过叶辅之如此虚弱的样子，他似乎亲手被他拉下了神坛。

大约过了三分钟，叶辅之感到眼前的黑雾散去，便撑着边上的几案坐了起来。神思不属之际，他没看见无惨因此闪过不虞的脸色。

“感觉不太好，挺疼的。”

叶辅之诚实地回答，但说起来的语气却平淡得不可思议。

因为伤口，他也不能乱动，伤口咬在后背，所以也没法察看，他无所谓地穿上衣服，也不管衣料瞬间被染得血红。

看见他的一系列反应，无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他知道叶辅之没骗人，疼痛是做不得假的。只能说，这个人太习惯疼痛了。

突然，叶辅之一抬头，眼神直直地望进无惨的眼底。这时候无惨才发现他的睫毛湿漉漉的，因为疼痛而溢出的生理泪水将眼睛洗刷得滢滢亮亮。

像蒙了水雾的黑曜石。

叶辅之甚至牵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姑且称之为笑的表情，“比起我，你感觉怎么样？”

无惨一怔，有股古怪的意味袭上心头。

但没等他想出叶辅之此问用意，对方就接着问他，仿佛调笑。

“我好吃吗？”

无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嘴里血肉的芳香一时间索然无味。他干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阴沉沉地望着叶辅之。

行叭。叶辅之觉得无惨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在这家伙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也就是仗着他宠boss吧……

“之后详细计划鼬会跟你说的，早点休息。”

叶辅之扶着柱子站起来，走路摇摇晃晃，血淌了一路，就这么走了。好像血都不要钱似的，如果他本身是个战斗狂人，或者身体强壮，那倒可以理解，可他偏偏本身就是个病秧子。

难道这就是他是个病秧子的原因？

无惨一人留在庭院站了半晌，看着满地狼藉的会客厅，嘁了一声，目光阴沉。

……

既然答应了叶辅之办事，他还是不遗余力去做了，打发靠谱的手下潜入竹内只是小事，但由于“交换条件”引发的后遗症并没轻易结束。

无惨每天都能闻着叶辅之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当夜的伤口走来走去，好像全无顾忌。

这人完全没上药，只用了一段不知道从哪儿扯下来的布料潦草包了下就算完事了，如果这也算包扎的话，这是他做的唯一一件事。

“你到底在搞什么？”

忍了几天，在看见叶辅之打算用火这种原始的方式抑菌并烧去腐肉后，无惨终于忍不住了。

叶辅之每天都在失血，高温之下伤口发炎，他甚至开始高烧，苍白的脸色被烧得泛红，整个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此时越发瘦弱。

不惜命的人有，但是这么慢性折磨自己的，倒是没见过。更别提，他现在要用一种能活活痛死自己的方法治自己了。

无惨真的搞不懂叶辅之了，他从来没搞懂过这个人。

有的时候他以为猜到了，但这人又有新的一层令他愕然。

就像现在。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叶辅之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无惨却直接愣住了。

那种熟悉的古怪感觉又一次袭来，当对上叶辅之蒙着一层水色的眼睛时，他突然心跳一顿，继而狂跳起来。

【比起我，你感觉怎么样。】

【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叶辅之问的是，他感觉怎么样。

这个人从这一开始就知道他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泄愤，为了试探，为了恐吓！

……却还是同意了。

对面，叶辅之真切地望着无惨，调笑道：“光咬我一口可解不了怒气，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言语间居然没有半点怨气。

无惨一时语塞，继而暴怒，但他很能忍，只是冷笑道：“没想到叶大人这么有圣心……”

叶辅之抹去疼出来的冷汗，这个动作让无惨咽下了后半句刻薄话。

他笑说：“我之前说过，佛祖割肉喂鹰，那我想渡你，是不是也要付出点代价？呐，无惨，你说我渡不渡的了你？”

这是他第二遍问这句话。

上一回无惨没回答，这回他压抑怒火，冷声道：“叶大人的脑筋恐怕不太清楚。”

“没事，反正我也不亏，”叶辅之无所谓地自顾自道，“我只是受点皮肉之苦，但换来你高兴，这有利于各方面平衡发展。你找我消除怨气，不去找别人麻烦，这是好事。哪怕没有换来你解气，我也不过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用受伤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如此不珍视肉-体性命？不过这一点似乎从之前就隐约有所显示。

无惨从愕然转而复杂，半晌，沉声吐出两字：“歪理。”

歪得没边了，简直令人愤怒。

他摔门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叶辅之。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出了一声轻笑。

“确实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