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秋生忙不迭跑出去。
原主的偏殿空空荡荡,墙上挂着的剑被人收回,整一个望去,东西少的可怜。她在衣柜里翻了翻,全是一模一样的衣裳,俞秋生便换了条裤子。
卖紫心苗的灵石如今都还揣在她这,不过看纪素仪这样子想必她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从窗外涌进的流云肆意流淌,她叩了叩门扉,那扇雕花漆红的殿门便开了条缝。
纪素仪立在桌案前,同以前一般无二。
光影明灭,衣角因风浮动,而人如玉。
他抬眼,见她收拾的齐整,这才道:“如今天未明,趁着时辰尚早,你随我来。”
俞秋生不明所以,呆呆见他提剑从身边而过,拂面的淡香有些许醉人,衣摆上绣的暗纹似是又换了花样,从未有如今见的这么清晰。
“愣着做什么。”他头也不回,再往前就是浮空岛的边缘了。
俞秋生一路小跑跟着,略有好奇,但强压着。
往常下去都是在殿前那棵云桂树的正前方跳下去,可今日纪素仪带她换了个方向。后山溪流潺潺,紫竹千竿,远望似能瞧见云海翻腾中的另一座山峰轮廓。
“师父我们去哪?”
俞秋生止步于溪流尽头。
它从边缘往下倾斜,白练三千,如同悬在空中的瀑布。
纪素仪淡淡看她,这一次依旧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她推下去。那一刹的失重感袭上心头,俞秋生瞪大了眼,差点呼吸不过来,空中四肢乱划,勉强抓住他的一片衣角。
风声呼啸,满头青丝散乱,纪素仪盯着她慌乱的神情,不知过多久,伸手垫在了她的腰后。
随之往下一沉,换了上下位置,俞秋生靠在他胸口望见下方的景色。
雾散尽的那一刻星河重现,骤然的失重感消失。
俞秋生看着他领口上的纹路,忽问道:“这是您的灵兽?”
身下载着两人的银白大鱼在空中翻腾。
纪素仪放开她,晚风拂过他鬓角的碎发,沉静的面上神情毫无波动。而被他忽略过的俞秋生自己咽下那点尴尬,想着他就是这样的人。既然不说,那就应当是的。
她低下头,越来越近的长河波涛汹涌。
俞秋生:“我不会游泳。”
纪素仪便扣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摁倒了自己怀中,刹那间波涛在即,微凉的水流漫上人身,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将人吞没。
水流带来的压力慢慢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俞秋生还紧紧贴着纪素仪,使得此人不得不用些力气将她剥离开。
“睁开眼睛。”他吩咐道,将她扯入水下的一处洞府之中。
只见洞府之上书着“剑窟”二字,浓墨写就,圆润清媚。与他一贯的字迹不相符,俞秋生这时候以为是他师父或者哪位前辈的地盘,进去的小心翼翼。
中途有小气泡从她嘴边溜走,但俞秋生尝试着呼吸,震惊了!她在水下竟和陆上无异。
“进来。”
纪素仪推开一块巨石,火光照亮四周。海草枯萎,地上散落着一地的焦炭泥灰。当中的剑炉大抵是有些年代,随着里面愈演愈烈的碰撞声,险些就要四分五裂。
俞秋生捂着耳朵离得远远的,像极了她看到街头老式爆米花机一样,就等着轰的一声。
纪素仪侧身:“你躲那么干什么,过来。”
俞秋生挪过去。
约莫有一盏茶功夫,他掐指算了算,割了她的手腕接了一碗血。
俞秋生歪着头,指尖打颤:“这是必须的吗?”
捏着她的手,纪素仪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大抵是怕的要死,手一个劲地往回缩。杏眸里眼神闪烁,手背上的青筋微显,伤口处血液正汩汩留到碗里。
细腻的肌肤温热柔软,他那一刀挥的快,叫俞秋生来不及反应。
乌黑的发丝柔顺地贴着她的面颊,嘴唇很快也咬出血,纪素仪从来不知修仙之人会这般。
“既然害怕血,何必夺舍?修仙之路满是腥风血雨,如今才破了一个口子,哪日若是你七窍流血了,岂不是活活先将自己吓死。”他难得笑了声,也是带着几分嘲讽意味。
俞秋生摇摇头:“放别人的血我怎么会害怕,只是刀落在自己身上,有一刹那的痛苦。”
“归根究底,是我怕疼。”
眼见着碗满了,俞秋生赶紧道:“满了满了。”
纪素仪不为难她,松手去往剑炉那一处,将这碗血加入,浇灌在那一柄黑色的长剑上。玄铁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俞秋生感到头皮发麻,撕了一小块裙摆把伤口包好。
“那把秋水不认你,如今已经尘封在匣中。这把剑才铸十年,配你却绰绰有余。往后丹师之路使剑的时候少。赠你一把剑乃是因为俞秋生曾是个剑修。”
他转身,黑漆漆的眼眸里映着火光,遮挡住眼底的深意。
“你往后乃是丹剑双修,要花费更多功夫磨炼。”
“我不知你是否如同她一般。”
白衣耀眼,立在她面前,俞秋生听罢对自己几斤几两实则太清楚了,想了想表态:“我会努力的。”
他仿佛又笑了。
……
属于俞秋生的那把剑在一个时辰后出炉,老旧的剑炉承受住长剑即将迸出的撞击,剑窟当中热意升腾。
俞秋生擦了擦额前的细汗,亲眼看着那一柄通体漆黑、剑柄雕刻九莲纹的长剑飞落到纪素仪面前。
没有秋水剑那样蓬勃的灵气,拿在手里略有些许沉。
他低头看着剑身上的纹路,跟从前练出的几把无甚区别,掂量一番后交给了俞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