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着背，椅背紧紧地贴着她的桌子。

大概是感冒了吧，他突然打了个喷嚏。

克制又小小的一声。

动作幅度虽不大，但也还是无可避免地连带着许稚的桌子又跟着晃了下。

许稚想：他看上去好像没什么精神，入场到现在留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弯曲着的背影。

她目光在徐初佑的身后转了圈，却忽然看到那人正坐起来了。

他翘起了个二郎腿，身子带着桌面的纸张一扭，往右边侧坐着，给身后的许稚留下了一点窥探的空间。

他埋头奋笔疾书着，单拿一个蓬松的后脑勺侧对着许稚。

许稚发呆似的盯了他的头发一会，最后在他头上的某处地方，看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小小的发旋。

徐初佑右手拽着根涂卡笔，看都没看自己试卷一眼的，夺命似的抓起机读卡就往上“刷刷”地连着涂了好几道。

d大附中为了加快改卷效率，考试的机读卡和答题卷向来是分开的。

一张机读卡上大概标有一百多号题号，学生只要根据每场考试所需要的题号，一一对着涂就行。

徐初佑涂完卡后直接把它放在了桌子左上角，转而去和主观题作斗争。

巧的是，他留给许稚的那一小块空间，正好可以让许稚看到他填写完后的，机读卡的盛况。

许稚两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目睹了徐初佑这一串动作的全程。

其实，起先她也没太在意这件事。

但当她思绪再次游走，眼神逐渐失焦在了面前的某点处——恰好是徐初佑那明晃晃摆在桌边的机读卡上。

许稚发呆的时候，耳边都是石英表一下接一下的那“哒哒哒”走动的声音。

片刻后，台上传来了些拍桌子的声响，许稚听到黑长直老师说话了：“距离本场考试还剩下最后五分钟，请各位同学抓紧时间。”

那声音不大不小的尽数落入了许稚的耳里，她这才回过神，眼前逐渐清明，也看到了面前人大致的涂卡概况。

这种偷看别人答案的行为，说出去总是会被人主观地带上作弊嫌疑的，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后，许稚赶忙错开了眼。

不过，她记性向来好，刚才那么一眼，也还是让她不可避免地记住了些图像。

她故作淡定地沉思了会，心下泛起些诡异的情绪。

她再次低头时，没忍住用有些怀疑的目光仔细看了眼自己的答题卡。

虽然为了预防作弊的情况，他们的机读卡有分ab两种版本，但机读卡上的分区基本都是每五题分一块，有心人深究起来也还是可以大致对上的。

凭着对图像有些敏感的短时记忆，许稚发现这人光是最开始的前五道听力题，就和自己有四道不一样。

许稚纳闷了。

在脑子又回想了一下那人的卡面，许稚忽而小幅度地扯了下嘴角，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人，大概是真在盲涂。

这次考试的45-55题，是完形填空，56-60是七选五。

完形填空的答案是需要自己手写到答题卷上的，而机读卡也应该会因此空缺十道题的涂鸦。

可这人，刚分明填的满满当当。

这就是在线蒙题吗？

也就是传说中的一顿操作猛如虎，一对答案二百五？

许稚止不住地开始好奇这位兄弟期末考的英语会得多少分了。

也是这时，许稚忽觉自己的腿上一沉。

因刚才的小碰撞，好像有什么东西，终是耐不过摩擦力和阻力的拦截，从这张桌子的抽屉里掉出来了。

“？？”

许稚的四肢顿时一僵。

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大腿上竟落了本包着蓝白色布料书衣的a5本在向她招手。

与它一块掉出来的，还有一本蓝绿色封皮的语文书。

为了防止被误会作弊，许稚第一反应就是举起了手。

黑长直很快走到了她的身边。

女人弯腰，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她凑近的那一瞬，许稚好像从女人身上嗅到了一股怪好闻的香水味。

许稚揉了揉鼻子，软软地开口∶“老师，有东西从桌肚里掉出来了。”

“行。”

许稚看到黑长直目不斜视地抓起那本掉在她腿上的语文书，把它往桌肚里塞了回去。

而后，黑长直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继续专心答题，顺便友好提醒她∶现在距离收卷还剩下最后的五分钟。

接着，便潇洒地转身走了。

头也不回的。

许稚在心里默默“哎”了声，她有些呆滞地低头看着那本还安然地在自己腿上躺着的a5本∶“？？？”

她心下泛起疑惑∶这个美女老师，是……眼睛不太好吗？

许稚感受着从自己腿上持续传来的那一点重量，终是决定自己把它塞回去。

许稚的动作匆忙，完成这一过程不过花了两秒。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她的五指碰到那本a5本的封皮时，空气中忽然闪过一道细微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