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顺着地平线穿过天空，给大地染上了一道悲怯。
洛辰自己都不知道在那扇门前蜷缩着坐了多久，一直到两条腿都麻的失去知觉后，他才扶着墙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王叔。”
“洛同学来了，今天就你一个人啊，林樾那小崽子呢？”王叔抬头看到洛辰，立马笑着迎道。
“他不在。”洛辰说。
“也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以前暑假的时候，他每天都得来我这点上几串。”王叔把篮子递给洛辰。
“今年他有些事，比较忙。”洛辰接过篮子，解释道。
王叔接着跟洛辰寒暄了几句后，就接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洛辰拿着篮子，步伐沉重的跟灌了铅似的。
恍惚中，林樾好像又站在自己身边。
“我给你挑几串，你也别跟哥客气。”
“怎么样洛崽，哥没骗你吧，是不是超好吃！”
“洛崽，给我擦嘴。”
“洛崽……”
洛辰看向空无一人的身旁，人群嘈杂的声音将他打回冰冷的现实。他咬下烤串上的羊肉，咸咸涩涩的，不知道是调料还是泪水。
“王叔。”洛辰忽然开口问道，“你这…有卖酒吗？”
王叔听到洛辰这话有些发愣，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应道：“我这没有，对面那个便利店应该有卖，你可以去看看。”
洛辰点头道了声谢谢，起身去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逛了一圈，买了两打啤酒回来。
他左手拿着肉串咬下一口，右手拉开易拉罐瓶口，猛地灌了半瓶入喉，像是喝着能救命的解药。
酒水下肚，火辣辣的烧着洛辰的喉咙，苦涩的味道一路渗透到心底。
他不懂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但是越发晕沉的脑袋让他舒服了点，隐约将他从压抑中拉出来了一点。
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迷路人，洛辰没有任何停顿地喝完整瓶啤酒，右手紧接着又开了一瓶，似乎想把自己往死里灌。
洛辰点了很多吃的，熙熙攘攘间，桌上那一打酒也只剩下几罐，地上尽是被踩扁的易拉罐。
最后一直到凌晨，王叔准备收摊的时候，回头才发现洛辰居然还趴在桌上，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
“我的亲娘，小伙子，你这是把这一箱全喝了啊！”王叔见洛辰要往地上倒去，连忙过来扶住他。
“别碰我！”洛辰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甩开王叔的手，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王叔并不在意，担忧道：“你喝这么多肯定得出事啊，你家在哪，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洛辰本来还在挣扎的手臂在听到那句送你回去后，立马顿在空中。
等回过神后，他才看着面前的王叔，小声道：“不好意思……我没事，我…我能自己回去。”
洛辰站起来扫码付了钱，不顾王叔的劝阻，一个人迈着蹒跚的步伐往夜色深处走去，最后彻底融入墨色的黑暗中。
他捂着肚子，每走一步，五脏六腑都会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在家楼下扶着墙呕吐起来。
洛辰觉得自己的嗓子跟火烧一样的疼，感觉把整个胃都给吐了出来。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好像被迫吃了碎玻璃渣似的。
“呃……”洛辰捂着肚子半蹲在地上，颤抖不停的手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映入眼帘的却是被置顶的林樾。
他略过林樾，往下滑动，最后找到了李旭的聊天框，手指无力地打字道。
-帮我叫救护车。
按下发送后，洛辰便眼前抹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
“醒了。”
洛辰挣扎地睁开眼，窗外已经是明晃晃的一片，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清醒了点。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你是不要命了吗，能喝成这个样子！”李旭皱着眉头。
他一整晚坐在病床旁心急如焚，五点多的时候才靠着椅子睡下去，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醒来了，跑去给洛辰买早餐。
“你得庆幸我那时候还没睡着，居然凌晨一点让我帮你叫救护车。如果是别人的话，我绝对当成恶作剧，理都不理。”李旭说。
“谢谢。”洛辰开口道，却发现自己嗓子跟坏掉的磁带一般嘶哑。
“昨晚我收到你的消息，立马就打了120。你也没说你人在哪，我就让救护车去你家找，结果还真在你家楼下找到了。”
“医生说你倒在地上，旁边还吐了一地的血。我当时听到后差点没急死，大晚上又打不到车。”李旭说。
“谢谢。”
“检查结果说你是嗜酒过度，导致的胃出血。医生还跟我说，幸好你当时都吐出来了，不然现在还得加一个酒精中毒。”李旭说。
“谢谢。”
“你用得着跟我这么客气？”李旭咂舌。
“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吧。”洛辰说。
李旭听到这话立马不乐意：“我跟你说，平时你可以不接受我给你花钱，但现在你要是敢跟我争，我立马跟你拼命！”
他又紧接着说：“你小弟我什么都没有，就剩这几个臭钱，这些钱对我来说就一顿饭的事情。”
洛辰看着他有点愣神，过了一会儿，嘴角轻微地抬起来：“行，谢谢小弟。”
“大哥。”李旭看着洛辰，严肃道，“医生说你有轻微的慢性胃炎，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啊。”洛辰说，“小时候养的坏毛病，那时候天天吃不上饭，胃自然就坏了。”
李旭皱起眉头想问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他很想问洛辰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喝成这个样子。但是看到洛辰情绪这么不稳定，又不敢继续刺激洛辰。
“医生叮嘱了，这几天多吃些清淡的。”李旭把桌上的白粥拿过来，“先把粥喝了吧，喝完再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先去给你拿药。”
洛辰接过李旭手中的碗，问道：“我下午能出院吗？”
“你出院？”李旭有些震惊，“你有病吗，他妈的出院干什么？”
“我要上课。”洛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也出血了！？”李旭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想死也不是像你这样吧，自己身体什么样子没点数吗！居然还想着上课！”
洛辰没说话，眼眸直直地盯着李旭。
“行，你牛逼……”李旭狠狠地喘了口气，“我先去给你拿药，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后来洛辰吃完午饭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李旭也没能把洛辰劝下来。
李旭他妈一上午不知道给他打了多少通电话，自家儿子半夜三更跑出门，还旷了一上午的课。
如果李旭再不回去，估计头都要被拧下来。
下午到学校的时候，洛辰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感觉轻轻碰一下就能当场晕过去。高畅也关切地问了好几句，可都被洛辰搪塞过去了，只说自己昨天有些事要处理。
上课时，洛辰更是连笔都握不住，胃还在不停地抽搐，传来一阵又一阵刺痛。最后洛辰直接在老杨面前，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老杨看到洛辰这副模样，也出乎意料的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
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的过着，每天对洛辰来说都度日如年，身旁空荡荡的座位，似乎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洛辰，林樾已经离开的事实。
洛辰的手机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响起过，上一次和林樾的通话记录，还是在半年前的六月。
离洛辰的生日越来越近，郭凡本来还想着跟去年一样，去高畅家连着圣诞一起过了。
可洛辰却摇摇头，说自己没有时间。
他怕自己如果去高畅家，脑中的那些回忆立马就绷不住，像汹涌巨兽似的将洛辰推向崩溃的边缘。
生活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被林樾的气息弥漫着，不管是家楼下的花坛，学校附近的图书馆，食堂的那个方桌……所有地方都有着林樾的影子。
洛辰不敢想象，他怎么才能在林樾的影子下，过完接下来的日子，又怎么才能在没有林樾的时间里苦笑着故作坚强。
郭凡和高畅彻底放弃了劝导。
半年的时间，近乎每天郭凡都得对洛辰说一遍：“没关系的，相信林樾，还是有希望的。”
到最后，连郭凡自己都不信这种鬼话。
说到底，林樾只是个高中生，只是个连社会的模样都没见识过的小孩。
他没有本事，也没那个能力跟家人抗争。
他凭什么能顶着整个社会的压力，扛过家人对他的指点和谩骂，回到洛辰身边。
失去父母的庇护，林樾只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他的家人若是想逼林樾放弃，简直轻而易举……
“老板，这个多少钱？”洛辰拿起架子上的木盒，问道。
商场里挂起了一连排的灯笼，火红本该带来的喜庆，到洛辰身上却只剩下了孤寂。
“这个十二，大过年的给你抹个零，算你十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