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歧抬眼。
许昼将一只手撑在吧台上,另一只手端着杯子,居高临下看着他。不说话,只是笑。
沈歧心下了然,收回手,顺势搭在了吧台上。许昼笑得更开心了,把酒杯递到他嘴边,微倾杯身。
许昼自己酒量不怎么样,喝酒从来都是小口小口的,可灌起人来却一点都不手软。他控制着倾倒的幅度,让对方慢慢喝掉杯子里所有的酒,把空杯摆回吧台上,端详了对方一番。
末了,说了一句“真听话”。
调酒师动作一停,忍不住看了这边一眼。
沈歧没有太大的神情波动,只是擦掉了嘴角的酒液。他问“高兴了吗”
“还可以。”许昼说,又指着卡座的方向,语气轻快,“我朋友还在等我,拜拜。”
他挥了挥手,朝着卡座走去,把沈歧一个人丢在了吧台前。
一转过身,他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周围原本有人想上前搭讪,见此情景,又相继缩了回去。
许昼刚一回到座位上,图辉就迫不及待地“咦”了起来“可以啊许昼,请谁喝酒呢还端杯子喂起来了”
陈郁没跟着起哄,问他“那是不是沈歧”
陈郁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对他家里的事略知一二。许昼点头,说“是他。”
柳台荣好奇道“谁啊,昼哥”
陈郁说“他家的生活助理。”
许昼没好气道“我爸的人。烦死了。”
他这么一说,图辉和柳台荣就懂了。许昼的父亲许程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一定要把许昼二十四小时控制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才会安心。最近几年,他越发的神经质了,据说还想把许昼关在家里,不让他再去上学。
沈歧既然是许程岳的人,那多半就是来监视许昼的。怪不得许昼见到他会不高兴。
可图辉这么想着,又不明白了“哎,那你看到他干嘛还过去啊,我看院花不是想请他喝酒,你就让她和他在那耗着不就行了。搞得院花也不高兴,她刚刚还甩我脸色呢。”
许昼“”
有那么明显吗他想。
心里想着,嘴里却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图辉没懂“啊我又咋啦”
陈郁见他不知内情,说错了话,连忙打起了圆场。“那什么,今天也这么晚了,明天一早许昼还要去港口。”他举起酒杯,“喝完这杯咱们就散了吧,来来,干杯啊。”
图辉无声地嘟囔了句“莫名其妙”。
四人碰了杯,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正准备离开时,有服务生托着酒瓶和酒杯走了过来“先生,您的酒。”
“谁点的酒我们没点酒啊。”图辉问。
“是别的客人点给这桌的。”服务生说。
图辉懂了,多半是哪位点给许昼的。“你放那就行了。”他说。
服务生把酒杯和酒瓶一同放下。
图辉又说“不用换杯子,你把酒放那就行。”
服务生说“先生,这样酒的味道会串在一起。”他将酒杯分发给了四人,又开了酒瓶,依次为他们倒了半杯酒。
“不是让你放那算了,”图辉干脆端起了新换上的酒杯,“那咱们就再来一杯”
许昼却迟迟没动。
他盯着自己的杯子,像是想从那杯深红色的液体里看出花来。
直觉告诉他,刚刚那个服务生不对劲。
至少他往自己面前摆杯子的时候,手在发抖。
卡莱之心是一家人均消费过千的酒吧,招业务能力这么差的服务生似乎说不过去。加之他语气古怪,动作可疑,多半是心中有鬼。
他以前经历过不少类似的事,现在只觉得好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人玩这么拙劣的手段。
许昼略一抬眼,看见服务生走向了酒吧的西南角,冲着那里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点了点头。
再定睛一看,那个人他居然认识。
穿黑衣服的男人名叫李睿明,今年快50岁,是许程岳的手下之一。平时也不干什么正事,只用替许程岳跑跑腿,又或者帮他盯梢许昼出门后的动向。
许程岳的人,似乎往自己的酒杯里放了点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是有人买通了他,还是说,这就是他父亲的本意
许昼正想着,余光却瞥见原本在吧台处等待的沈歧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许昼喝不动了啊”见他半天没有举杯,图辉揶揄道。
许昼神色自若“那怎么可能。”
他说着,拿起酒杯,和他们碰了碰。
余光里,沈歧的视线似乎停在了自己手上。随即,他开口叫道“等等”
看来他知道。许昼侧头看了他一眼,想。
是看见了什么,还是说,他也在许程岳的计划里
旁边的图辉已经放下了空杯。
许昼忽然心生一念,故作冷漠地回过了头,将酒杯凑到了唇边,似是要一饮而尽。
他很好奇,如果这真是许程岳的安排,那么在自己和上司之间,对方会更偏向哪一方
还没来得及倾斜杯身,就被人一把拿走了酒杯。
沈歧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站在卡座前,将夺来的酒杯掂在了指尖。等许昼回头看过来时,他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声脆响,玻璃杯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酒液洒得满地都是。
其余三人皆是一惊。
周围的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许昼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手还停在半空。
“”
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