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刚刚鼓起的勇气被瞬间打碎,思绪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他靠坐在石头上,直直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一动不动。
连对方掀起囚服、摸了摸他的小腿都没有察觉。
这个声音与沈歧极其相似的人确认他无法自行站起后,将自己的另一只手套也摘了下来。
空中忽然响起了翅膀闪动的声响,不一会,有几只小蝙蝠从雾气中飞了出来,爪子里还抓着一件长条状的东西。
它们飞近了,小心翼翼地将那件东西放进男人手里,又四散开去,叽叽喳喳地叫着,不见了踪影。
那东西看上去像一张纸。男人将许昼的囚服再度撩起,将它贴在了他的小腿处。刚一接触到皮肤,它们就自动缠紧了,替他固定好了伤处。
许昼倒不觉得有多疼,只觉得自己的腿像是浸在了冰水中。
男人这才站起身来,再度弯腰,将他从正面抱了起来。
由于他的小腿骨折了,对方只能斜侧着托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拦在他的背部,一边身体微微后倾,好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摔下去。
许昼忽然间双腿离地,轻微的失重感袭来,吓得他慌忙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搂完之后,又瞬间后悔。
松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这么顺从对方的行为。
不过对方并没有他那么纠结,转身,踩过了小无人机和摄像头的残骸,朝着雾气深处走去。
许昼最终还是没有松手。
他被迫靠在了男人的肩头。离得太近,连对方的心跳都能感知到,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胸腔,就像就像。
这似乎不是对方的心跳。
这是他自己的心跳。
而他靠着的这个人,没有心跳。
四周依旧浓雾弥漫。雾气和草地在不断倒退,退向一望无际的远方。
沉默良久,许昼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要问清对方到底是谁。
问他,你到底是不是
然后他脱口而出“沈歧。”
许昼“。”
不小心略过了前面一段。
“嗯。”男人的声音从他的耳后传来,“我在,没事了。”
“”
许昼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啊”了一声。
周围静得出奇,只剩下风吹过草地和行走在其中的沙沙声,宇宙中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像是被拨动了某个开关,许昼的眼角骤然开始泛红,被风吹迷了眼般生疼起来。再眨一眨,视线便模糊了。
他极力瞪视着前方,紧紧咬住嘴唇,想让眼泪自行倒流回去。可过了许久,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脸侧滑了下来。
啪嗒啪嗒砸在对方的衣领上,好似落了一场雨。
近一个星期没有休息也没怎么进食,再经历了一场近乎绝望的奔跑后,许昼体力已然耗尽,开始有点意识不清了,连自己什么时候被放上了马车都不知道。
这辆过于古老的交通工具在泥土路上行进得不太顺利,“吱呀”了二十多分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一直到车停下,许昼才忽然醒过神来。
他发现自己刚刚似乎无声地哭了一路。
“”
好丢人。
许昼咳了一声,趁着天黑没人看见,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他的腿还断着,尽管心里一千个别扭,也只得任由沈歧将自己抱下了这辆老旧的马车。
直到他们离开夜色,走进了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前厅里的人见到后他们纷纷开始大呼小叫,有的甚至忍不住瞬间移动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
好像,这个沈歧,不是人类。
许昼“”
他停下了偷偷擦眼泪的手。
以前,他只觉得沈歧有时候冷冷的,缺乏人气,却从来没想过,沈歧之所以对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求不感兴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自己只认识那个作为人类、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沈歧。
而不认识眼前这个有些高高在上、会被所有人恭敬行礼的沈歧。
方才情绪崩溃时短暂离开的恐惧感又重新回到了许昼的身体中。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着围上来的这群人将他送去走廊里的某个房间。
房间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有点像铁锈味,熏得许昼很不舒服。他被小心安放在一张座椅上。不一会,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女人开门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许昼认识的人。
“葛兰调查官”
他对葛兰的最后印象停留在了被那群怪物洞穿身体的瞬间。方才累得神志不清,他已经忘记了葛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