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飞到林欢掌心里,看着林欢眼角的泪痕,起初只是默然,继而便笨拙的跳起舞来不过是以一只脚尖点地,原地绕着圈子,虽然不太优美,却自有种滑稽的趣味。
林欢破涕为笑,轻轻将鹦鹉拢进怀中,点着它的额头叹道“小呆,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她就算再坚强,可眼前的局面实在令她无能为力。寻常事还可说再接再厉,但这回就算她有心爬床,皇帝可还愿意再见她
不管皇帝的病是否因她而起,她都难免担上祸水之名,别说皇帝了,就连张太后顾及声誉都不会再准她去侍奉不能侍寝,她该如何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楚南困惑地望着她,他实在不懂林欢年纪轻轻怎会对子嗣有这样大的执念楚南自小在庙里长大,对于宫廷生活其实知之甚少,等他回来时,父皇已经驾崩,张太后那一辈的早已成了太妃,更别提如何争宠。
于是他试着用脚爪挠了挠林欢的掌心。
林欢咦道“你问我为什么想要孩子”
鹦鹉严肃的点了点头颅。
虽然不信这鸟儿真能听懂人说话,可林欢百无聊赖,只能在它身上寄托哀思。她抚了抚小呆柔软的毛羽,轻轻叹道“哪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理由,不过是长日寂寞,想有个人作伴罢了。”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林欢再怎么不小心,也不可能说出想当个有子万事足、颐养天年的太妃娘娘这种话这跟诅咒皇帝早死无异。
哪怕是私底下也不能瞎说,尤其得提防被那些侍卫听去,那她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虽然此刻的她也跟活死人没两样。
林欢将头垂到膝盖上,轻轻转过脸,看着窗外飞雪漫天。冬景如此美好,她却如此潦倒,简直像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楚南沉默了,虽然两人生长的环境截然不同,但莫名他却很能体会这女子的心情他又何尝不寂寞
长在锦绣膏粱堆里,可自幼丧母,又因体弱多病的缘故被送去佛寺清修,他甚少见过自己的生身父亲,这对任何一个孩子而言都是无法弥补的缺憾。固然张太后对他很好,但,那不过是因他是皇帝,亦是她的姨侄,可一旦要在他与睿王之间做出取舍时,张太后的心意便很明了了所谓天家亲情,不过如此。
一股突如其来的渴望激荡着他,这一刹那间,楚南迫不及待想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用说的,那就用写的。他记得墙角炭盆里就有不少冷掉的烟灰,虽然不及手指那般灵活,用脚爪蘸取也能勉勉强强写出字来。
然而不待他开始行动,楚南就觉脑子里轰隆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使劲攫取他的心神,电光火石间,他再度失去意识。
林欢并未立刻发觉鹦鹉的异样,它一贯就有些呆呆傻傻的,除却偶尔的撒娇举动外,经常是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直到两三日后,林欢见它饭照吃,水照喝,却毫无以往活活泼泼的态度,这才担心起来小呆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寻常的鸟儿。
虽说林欢本来也没将它想得有多么高大上,可如今它失了“神异”,林欢还是由衷感到怅惘,果然她不该在一只鹦鹉身上倾注感情吗
原本她还准备了许多体己话要说与它听,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柳儿对小呆虽没那么用心,可见主子一脸惆怅,还是难免不忍,提议道“不然请岑大夫来看一看吧。”
那位太医看着像是个好说话的。
岑松柏倒是个热心人,过后又托人送了几包药来,可林欢不想无端去烦他,这宫里谁都不容易,岑松柏处在太医院的底层,平时肯定也很忙碌的。
林欢想了想道“那钩藤熬的汤还剩一点,就给小呆喂下去吧。”
不管是否有用,横竖这药吃不死人当然也吃不死鸟。林欢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柳儿答应着正要下去,忽见大门吱呀被人推开,原先值守的侍卫们鱼贯而入,将一个个精致的箱笼放到地上,打开瞧时,里头宝光刺目,金子银子、珍珠宝石应有尽有。
柳儿都看呆了,正要询问,忽见一个服饰鲜明的太监排众而出,上前大声道“陛下有旨,赐林更衣黄金百两,明珠一斛,锦缎十匹。”
林欢认得,这正是近身伺候皇帝的张来顺,只是张来顺为何这时过来,她不免有些惴惴,“公公,陛下莫非已醒了”
张来顺笑道“自然,这不陛下就派老奴来接主子您过去用膳,未免主子您玉足辛苦,陛下还特意赐了车驾代步,主子请上轿吧。”
林欢看着门前那座华丽非凡的步辇,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脑子里亦是晕晕乎乎的她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忽然间就时来运转了
昭明殿内,小沙弥看着对镜试衣的天子,悄声朝师傅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忽然间变得爱俏起来”
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迫不及待要去见心爱的郎君,生怕衣着举止有何不美。
慧明禅师拿木鱼轻敲他的头,微哂道“不关你的事,念经去。”
小沙弥吐了吐舌头,心道师傅招魂不会招错了吧这哪像是位天子,分明是个沐浴在爱河里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