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并不知道慧明禅师对自己的批语,她将全部心神放在了皇帝身上不知是否她的错觉,总觉得皇帝最近起得越来越晚了。
这个晚并不是他变懒了贪睡,而是仿佛从晨起就很没有精神,食量减退了不说,连看折子的时候都是恹恹的,无精打采。
林欢看在眼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陛下这是怎么了”
楚南望着她充满担忧的双眼,拿拇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若朕哪一日驾崩,你待如何”
林欢忙道“陛下切勿说这种话太后听见了要怪罪的。”
而且她也不爱听且不说她与皇帝相处了这些时日,多少有几分感情,就算是个陌生人,林欢也不愿见对方说这样丧气的话,生活多美好,好死总不如赖活着。
她正要竭力找补几句安慰的话,楚南却叹道“若真有那日,朕会提前颁布一道旨意,准你出宫,无须去太庙服丧。”
林欢一怔,这个却是她始料未及的,皇帝怎知她心愿如此她连柳儿都没告诉过呢。
林欢本可以当面回绝,借此表一表自己的忠心,但,她就是说不出口她对皇帝的感情究竟还没深厚到那份上,倒不如说这道旨意正是她想要的,为了名声拒绝实际的利益,她还没那么伟大。
只是,见一位天子这样为自己考虑,林欢难免伤怀,急急道“陛下,您若身子不适,就请太医院过来看看吧。”
那群大夫虽不能起死回生,一般的疑难杂症还是难不倒他们的上次的事是个意外,可后来不是也救醒了么
楚南见她惶然无措的模样,心下倒有几分感动,微笑道“朕说着玩呢,等真到了那日,再拜托你为朕请医问药不迟。”
说罢,仍旧起身更衣洗漱批折子。
林欢看他的神情却不似开玩笑,心头警铃大作,改天就叫了岑松柏过来,问他皇帝的身子究竟如何。
可怜岑松柏一个太医院的末等小官,哪里有权插手龙体之事,不过他告诉林欢,太医院最近十分平静,没见那几个老大夫着急想来皇帝若真有恙,总不会连院判和副院判都瞒着。
林欢一想也是,大概是自己多虑了,自从上桩教训之后,皇帝跟她在床笫间已克制很多了,每晚顶多叫一两遍水,且是两三日才来一回,这般频率按说不应对身体有害,反而有益才是。
至于说勤政导致的精神倦怠雍正帝不也活了五六十岁吗,没道理这区区几日就把皇帝给拖垮了。
岑松柏见她神情肃穆,有心想问上两句,却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林主子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只有人求她的,没有她求人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还是得在太医院慢慢熬啊。想到自己家学渊源,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岑松柏便有种壮志难酬的悲凉。
正走神间,忽听林欢说道“陛下的龙体自有几位院判大人操心,至于我的身子日后就有劳大人您了。”
现下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孕,但若真有了,她在太医院肯定得安排自己的人手,方能以保万全。
岑松柏惊喜不已,连谦虚都顾不上了,忙叩头谢恩不迭。
林欢是看在之前禁足期间他对自己诸多照拂的份上,才给他一个飞升的机会,可人一旦走运就容易生出贪念,林欢少不得敲打他几句,嘱咐他万一出了岔子,自己定会毫不容情,将他送去暴室她可不是那种心软好糊弄的主子。
岑松柏唯唯应下,保证自己会尽忠职守,绝不辜负林欢这位慧眼识英雄的伯乐。
楚南看在眼里,倒有些酸溜溜的,“这么就被你收服了,果然是个人才。”
林欢很有自知之明,“妾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岑松柏之所以来投效她,归根结底还是看她所依附的皇帝的权势,这宫里只有龙气是宝贝,但凡沾上一点,都能鸡犬升天。
楚南见她对那人并无男女之思,心底稍稍释怀,却仍是不忿问道“朕与他谁更好看”
哪怕在昭明殿,楚南也听不少宫婢背地里诉说过那位岑大夫的俊秀自然是张来顺偷偷报告给他的从前他不甚在意,如今却偏偏计较起来。
林欢大惊小怪,“他如何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男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光相貌是不足以作为评判标准的,气质才是重中之重。
楚南偏要勉强,“但若朕不是天子呢”
林欢仔细想了想,“那还是陛下更俊一点。”
其实她对于男人的审美是十分模糊的,这个时代流行浓眉大眼、白面无须,在她看来个个都是好的,不过岑松柏知道自己的相貌优势并且善加利用,这就有几分油腻了;而皇帝林欢尤为欣赏他那份难得的少年气,大概是佛寺里养出的纯然与率真,让她看他时都多了几分滤镜光环。
倘若他不是天子,或许她真会爱上他。
楚南得到满意的答复,嘴角含着一缕矜持的笑起身,“替朕更衣,朕要出去。”
林欢诧道“这时候么”
天寒地冻的,她以为像皇帝这种病人会更愿意在家休养呢。
楚南点点头,“对。”
最近他也觉出自己的异样,据慧明的说法,是那蛰伏的蛊虫欲要苏醒,而他将再度陷入昏迷。至少在沉睡之前,他想睁着眼多看看这个世界尤其是和她。
林欢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对着皇帝就更张不开口了。横竖规劝是张来顺的事,作为妃嫔,她只需承顺媚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