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润今夜睡的并不安稳。
他觉得自己总是处在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一会儿在天上飘着,一会儿在水里游着,一会儿忘了带耳机就去考四级,一会儿又站在紫极殿里听着那些半懂不懂的文言文期间醒了几次,浅灰色的帘子遮不住光,窗外月色流泄,清凌凌的洒了一地进来。
叫了几次阿辰来倒水,前两次都错叫成了允钦。
后来总算认出来是谁了,想到自己身在何处,袁润又有些失落的问,“我注定是炮灰配角吗”
阿辰听不懂,只是乖巧地给袁润倒了两杯水。
太史局后院只有一间厢房,让给了袁润,简行之就只能在自躬阁里将就。
他本就行动不便,今夜在窗下吹风久了,又受了凉,兼之整晚都不能好好休息,第二天又只喝了一口粥,便愈发觉得头重脚轻。
但关乎那本诗集的工作是不能落下的。
简行之挣扎着坐回到桌前,翻开诗集,掉出一封漆好的信来。
也是巧的很,昨夜他刚翻出这封信,就发现了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太子殿下。
后来太子殿下又几次三番的想要从他手中顺走这本诗集很难说不是得到了谁的授意。
会是谁呢
简行之眯起眼睛看着信封。
朝中诸人的字迹他都熟悉的很,这信封上几个字却完全陌生。趁着袁润还在熟睡之中,简行之取来纸刀,格外利落的拆开信封,抖出一张丝帛来,“太史令亲阅。”
又是为江知同说情的。
谁给江知同说情杨侍郎绝对不可能。他的政治立场是不允许他干这样的事情的。何况他也早听过小道消息,说杨侍郎与他的管家形同手足,江知同直接导致了管家之死,杨侍郎是失心疯了才会为他说情。
袁润谏言从严处置,虽有诸新贵为他保驾护航,魏帝也允了三司会审,但仍有世家想走他这条路子。
杨侍郎递来的诗集,实在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陌生的笔迹,无论哪方栽赃哪方,都是个好由头。
移了一盏灯来,火红的焰舔着丝帛,发出极轻微的“噼啪”声。
翠竹样的青铜灯座里冒出
一缕极细的烟,清濛且消瘦,袅袅的打着弯儿往四处消散。
魏帝允他整理这件事相关的文史材料,这是信任他,帝王的信任不可辜负,也不能辜负,否则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在太史局,日日与史为伴,时时警醒。
所以才亲自提了“自躬阁”三字,为此处匾额。
只是他又想起昨夜袁润的语气这三个字仿佛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私一般,竟让袁润笑的那样诡异,简行之唤阿辰进来,“找人把匾摘下来,择日另换一个。”接着又想到那个灾星,简行之蹙眉,“殿下还没醒吗”
卯时三刻,文华殿里都要上第二节课的时候了。
“醒倒是早就醒了”阿辰有些难为情,低着头道,“就是不知道又去了哪里,奴一路找过去,发现大黄也不在了,倒是碰见司礼监王提督带了些人守在门口。”
大黄是太史局的看门狗,大黄不在了,基本可以断定是袁润带着大黄一起出走。
简行之撑着桌子起身,诗集被蹭到地上也来不及去捡,毕竟此时此刻还是太子殿下的踪迹更重要些。昨夜他遣人入宫禀明魏帝,今日宫里来人,殿下却又不知去向,真是糟心。
“他与你提过什么”
“提过可仁坊”阿辰细细数着,“还说起了奴的身世,特意打听了顾哥哥。”
羸弱的简行之握住龙头拐,重又成了那个手握风云的简大人。
他肃目敛神,抚平衣摆,“备车,去可仁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