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重文轻武,像河间王那样尚武实属异数,元康帝的骑术也是幼时外祖教的,守陵归来后也没有落下,此时看准时机,帮周蕊控了一把缰绳,让马减下速来,又让她松开脚蹬,放开缰绳,一把抓过周蕊的胳膊,把人带到自己的马上。
周蕊真的是被吓死了,本来自己飙马时候,说很害怕吗,其实也就那样,侍卫们就在不远处,其中不乏驭马的高手,真玩脱了,专业人士会过来救场的,被元康帝这么猛得神操作一下,她才真的是魂不附体了。
当时被他提起来的时候,就怕他一个吃不住力脱手毕竟她最近没事就吃吃吃的,体重其实日渐肥胖,把自己甩出去,她才二十一啊,封建皇帝小老婆的物质生活还是比较丰足的,她还是个小富婆,还有那么多的金银财宝没有带走,她不能死,她还有伟大的吃吃喝喝到老死的腐败大业没有完成。
元康帝把人拉了过来,策马去了已经搭起来御帐旁停下,停下时见怀中人还是缩成一团扒着他不肯放开,本是想训斥她胡闹的,这下也没张开嘴,披风一解将人裹住打横抱了下来。
元康帝既发了话,皇后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强撑着场面,吩咐贤妃好好照看太后不得有误,说完也不给贤妃接话的口,借口身体不适就回了中宫。贤妃把白眼翻了又翻,才把寿康宫主事的人叫来都嘱咐一番,便在寿康宫寻了个清净的偏殿,歇息去了。
贤妃自认能守在这里,便算是尽了心了,虽说是得了陛下的首肯暂时管着寿康宫这一摊子,把皇后的脸面踩了下去,是高兴的事,偏偏周氏那个贱人抢她风头,现在还把陛下给勾搭了去,她越想越气不过,拆头面时一偏头扯痛了头发。
太后的寝殿里,宫女终于把太后额头上的帕子给换了一张,李嬷嬷重上了一碗温热的药,凑近床边道“太后您好些了吗,再用些药吧。”
李嬷嬷知道太后怕是也熬不过了,不过试着叫一叫,不想太后眼皮一动,竟真的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太后方才烧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河间王府,进宫牌子,和贤妃周氏的声音,不知具体情况,以为河间王还有可能会来,强打着精神坐起来,用了半碗药,嗓子已经哑得不行“等会泓儿来了,你让他先寻个偏殿歇下,别急着过来,中风不是小事,别再给夜惊着了。”
李嬷嬷心头又酸又沉,怕一开口就露馅了,不敢说话。
太后未觉,半依在靠枕上,语气颇为唏嘘“方才我似在鬼门关过了一场,见到了好几个早去的故人,想想这辈子,葬在这宫里头,也没什么兴味。罢了,至臻那里,你让她不用动别的手脚,能让毓仁宫同明粹宫小打小闹一场,今上那位没空来寻咱们母子的晦气也就是了,咱们还是闷头熬日子,等我和泓儿大好了,把已经入府的那个孩子接进来,我给他养,往后他那一家子守着一府过也就是了。”
李嬷嬷不忍,下唇止不住地抖,强忍着嗯了一声,去太后手里捧回药碗,太后和她是多少年的陪伴了,看出不对,手上一紧也不让药碗脱手,看着她道“出什么事了”
李嬷嬷嘴边扯出一个笑来,想要说些什么圆过去,眼眶去控制不住的红了一圈,太后沙哑的嗓音都开始发颤了“说罢,现下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李嬷嬷再瞒不住,扑通一声跪下道“主子,殿下他”
药碗应声倾倒,药汁撒在床褥,白玉鹤纹碗几经翻滚,跌在榻脚上,碎成两半。
忽起了一阵大风,刮下了窗子的支杆,两扇窗户被风一下推开,狠狠地砸在了墙面上,夹着雨后的潮气扑到了太后的脸上。
太后说话了,她感觉到屋中散开的那都不是自己的声音“方才在这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说给我听。”
李嬷嬷将元康帝的态度,宁安宫回云嬷嬷来的事,以及皇后的沉默,贤妃的劝谏,和宁贵嫔建言要寻御医去为河间王诊治的事都说了一遍,时至今日,她也觉太后一脉实在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据实补了一句“贤妃兄长刚到,殿下便去了,确是急症走的。”
太后默了一会,没有流泪,容颜枯槁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让人害怕“你再去端一碗药来,这一碗没喝尽就撒了。”
“主子”
“你去和至臻讲,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嬷嬷愣住,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又被她锐利中带着怨毒的眼光所摄,低下头去“主子放心,明日一早奴婢就去办。”
河间王薨,寿康宫的人出宫办事便是再得理不过的了,太后阖上了眼睛,朝李嬷嬷挥了挥手。
李嬷嬷起身,身子打晃,慢慢地出去了。
太后抬手理了一把因为病中已显凌乱的鬓发,再睁眼时,双目赤红,浑然可怖。
她还不能死,她得吃药,她得好起来,她要把那些戕害她们母子的人通通送进地府去给她的长子,给她的小四和小五陪葬。
待进了御帐,周蕊被放到一张虎皮床上,她快跳出喉咙的心脏才觉得平静一些,王宽带着小福子送上了酥油茶,牛骨汤,元康帝在外都是行军的作风,一切从简,周蕊闻着牛骨汤飘出的肉香,动了动鼻子,闻出这汤熬煮时间不长,没熬出骨香。
元康帝给还在回魂的周蕊倒了一碗让她先喝起来暖一暖身子,给自己也倒了半碗,喝过后又捞了两块带骨肉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