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周蕊原身小时候的事,周蕊原身四岁时,周蕊老爹还只是个童生,尚不能免丁免税,家中的一切生计全靠周蕊娘一人维持,周蕊娘便与那苦情戏中受欺负的儿媳妇一样,上有不知所谓的婆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中间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懦弱丈夫,白日耕地,夜里织布,兼做绣品,一人兼了男耕女织的所有活,几乎要熬坏了眼睛。
日子过得本就艰难,不幸那年又是个荒年,田里收成不好,布也卖不出去,为了家里人不至饿死,周蕊娘动了把田地卖给郑地主家,再佃地来种,换些粮食度过荒年的念头,但地本是周蕊爷爷开出来的,周蕊的奶奶死活都不同意,并骂周瑞娘没本事,丧门星。加上郑地主给的价钱也低,日后佃田地要上缴的租成也高,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周蕊一家每日喝着亮得能照出人脸的粥,和乡人争着去挖野菜熬日子。屋漏偏逢连阴雨,周蕊那不争气的哥哥又在郑地主家偷粮食时被郑地主的儿子发现了,两人推搡间,周蕊哥哥把郑家的儿子推到了地上,闪到了腰。
这下郑家不但不肯典粮食,还威胁要告官。周蕊奶奶为了护住孙子,和郑家商量说,把周蕊送给郑家当童养媳,郑家允了,周蕊娘不同意,周蕊奶奶先斩后奏抱着孩子就要往郑家走,周蕊娘追上去抢,两人争执间奶奶手一松,周蕊摔到了地上,后脑勺着的地,等她三日后悠悠醒来,体内早已换了个芯子。
周蕊把换芯那茬给略了过去,把周家当年的惨况和元康帝大致一说,顺着她以为的元康帝的关注方向总结道“您看,要是那丧良心的地主心能稍微平一平,少剥削我家一些,能有后面那么多事吗”
两人说着话,茜素来问要不要摆膳,周蕊打了一下午牌早饿了让摆起来,与元康帝一道吃了一顿,一不留神吃多了些,茜素捧上山楂茶让周蕊喝了消食,元康帝忽然想起来道:“你那姜茶怎么忘了喝了。”
周蕊一口气把山楂茶灌下去,把空了茶盏露给他看,示意自己喝饱了喝不下了,又保证道:“这夜里吃姜如吃毒,还是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不忘。”
元康帝笑笑不多言了,只一眼看得她心里起毛。
饭后消食两人也是分开的,元康帝去练字,周蕊平日里抄佛经是工作需要,本身性格就不是个静的,陪他写字她觉得闷,但还是在旁边陪着,元康帝看她帮忙铺了纸,就左顾右盼地站不住,便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踢毽子吗,去外边玩罢。”
周蕊有些犹豫,伺候笔墨好像是她工作范围之内啊,被他这么一赶就出去,是不是显得特别不懂事啊,还是说硬留着才是不懂事完全分辨不出来啊。
丁程奉心道一句蠢,元康帝等了一会不见她离开,停笔加了一句“去罢,不必候在这。”
周蕊这才得了金口玉言出去了,同茜素一道拉了几个小宫女在廊下玩起了毽子。
宫人平时没什么娱乐活动,有的玩自然也是开心的,周蕊又是个没架子的,一道玩起来就几本没什么顾忌了,一群人的笑闹声叠在很快传进了殿里。
侍立在元康帝身后的丁程奉听见了,心道一句没规矩,再看一眼元康帝笔耕不辍不受影响的样子,心赞一句还是陛下定力好,周娘娘这么闹还能写得进去字,同时也快给周嫔跪了,就算是陛下纵容,许她去玩,也不能玩得没识没数的吵闹到陛下啊,真是个心大的。
等掌灯了,元康帝搁了笔看时辰差不多了,让人把周蕊喊进来,在廊下玩得出了一身汗的周蕊,进来和他打了个照面再去洗澡,等出来了元康帝也已收拾齐整等待就寝了,周蕊披着等晾干的头发坐到了他身边。
元康帝碰碰她头发,与她一起一人一个被窝,背靠着靠枕一边等头发干一边说话,两人又说起了晚膳前两人谈的关于地主的问题,元康帝道:“你幼时的事因天灾而起。天灾该怪天时,也有朝廷没有及时赈济灾民,地方官员无所作为的缘由在。但的主因不在那地主,而在你那无所作为的父亲和苛待孙女的祖母。”
周蕊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父亲是个读书人,考取功名想要为国效力固然无错,但因此不事生产,将奉养母亲抚育幼儿的责任全数丢与了妻子,一则无孝,二则无义。似这般不孝不义之人纵然中榜入仕,又岂堪大用。”
毕竟是自己爹,周蕊想意思意思反驳一下,却说不出还说的话来,周蕊穿越之后是真的把原身的母亲当作了自己的母亲,次之便是比她小的两个妹妹,有做姐姐的责任要护着她们,其余的人不说路人,有时都有种笑看极品如何蹦哒的心态。周蕊老爹的秀才功名完全可以说是由周蕊娘的血汗供出来的,如果有朝一日他真中举为官,周蕊完全想象不出他除了掉书袋子外还能干嘛。
“其次便是你祖母,不慈不睦,轻女重男,为了孙儿便不管你的安危幸福,你母亲卖地的做法纵然有些无奈,在当时的境况下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之法,毕竟人命重于财地,被你祖母这般独断专行地阻挠了,就算不出你兄长的事,为了家中糊口,你祖母早晚也可能将你卖了。”
周蕊一惊,柯南附体了吧,后来她成了周蕊,确实被她那便宜奶奶又卖了一次,还是在家中境况还好的时候,要卖了周蕊给大户做丫鬟,为她的良哥儿周蕊哥攒娶媳妇的银钱,后被周蕊娘的坚持和周蕊的机智化解了。
元康帝最后才说到了那家地主:“当然那郑家也谈不上什么无辜,收地时趁火打劫,拥地自富,屯粮居奇,平日里作威作福,上税时虚报田地不说,两手一束好像天下他是最穷,似这般豪绅地霸在朕这广袤江山只怕多如牛藓,富者拥地千顷,贫者无立锥之所,长此以往,天下何安呢”
周蕊没敢说您就是最大的地主,另外大殷也是以孝治国的,他不该以身作则地觉得周蕊爹和周蕊奶奶按着三纲五常怎么都是对的吗,听他这番话莫名有种封建皇帝三观比她还正而且有点中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之后元康帝就贫富差距,地方官绅勾结,隐瞒人口,虚量田地,逃避税收的问题和她发散了下,周蕊看他继续在众生疾苦上位者力所不及的问题上继续深入下去,就要在她这立罪己诏了,赶忙打住,把话题从大范围重新扯了回来。
“您说得都有道理,但我小时候的事,若说的主因,我最恨的不是我父,也不是祖母,而是我那不争气的兄长。”
周蕊娘因为生他时身体伤到了根本,平日里也没机会静养,因而才隔了好几年才有了周蕊三姐妹。周蕊穿前周良已经十一岁了,整日撵鸡逗狗,不学无术,不跟着周蕊爹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也不帮着周蕊娘分担家事,十分的不懂事,周蕊穿后,周良的性格更是变本加厉,平日里游手好闲也就罢了,最爱做的事居然是去村头河边偷看小姑娘大媳妇洗衣服,被人发现过几次告到家来,周蕊娘烧火棍都打断了几根,还屡教不改。
荒年那次周蕊做童养媳的事,要不是他去地主家偷粮食又推了人儿子,周蕊家何至于被人抓住了把柄,要卖女儿补过。
周蕊最后总结道:“我娘曾数次说过,她当年生的要不是周良,而是条地瓜,至少还可以拿来煮汤喝。”
原本该听得很认真的元康帝,被这一句惹得笑出声来,周蕊在心里横他一眼,笑屁啊,地瓜汤甜甜的很好喝的好伐,你个锦衣玉食的皇几代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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