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实情如此,还是皇后有意拖延,周蕊都没有任何意见,为防贤妃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搅乱节奏,周蕊忙表示“为防错漏,该当如此。”
皇后似是还有些满意,没再多说什么,例行训话之后便叫了散。
众人鱼贯而出,皇后本挺直的背脊这才略松了两分,宋姑姑心疼得不行“娘娘您这会有了身子,可千万不能绷得这么紧。”
皇后似有疲意“我这还没放松呢,一个两个就敢骑到我的头上,若是放松下来,还指不定怎样。”
宋姑姑急道“娘娘,奴婢觉着现下什么都不必您肚子里的皇嗣重要,旁的事劳心劳力的让旁人去做也好,省得您费时费力。再说了,给永和宫总比给明粹宫好,周氏那样的出身,要是胆敢手里一沾上权柄便搅风搅雨地把尾巴翘到天上,不用您出手,陛下就得把她给抹了。”
皇后知道宋姑姑是关心她,一手抚上了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却不有些大乐意。
她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是个皇子,固然是好,但要是公主,怀胎得十月,生下后休养又得好一段日子,到时还得准备怀第二个,那就不是一年半载的事。宫务权柄她绝不能放,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母亲在教她内宅事务时就教过她了。
宋姑姑知道劝不住,只得亲自盯着,尽量准备些养心舒肝又对孕妇有益的膳食哄皇后多吃一些。
皇后被宋姑姑伺候着,按摩着太阳穴,一边道“也不知怎就会这么巧,好不容易我这有了喜信,贤妃也跟着怀上了,真是”
皇后只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宋姑姑也觉得不痛快,好容易宫中有了这样的喜事,多一个人来分,算怎么回事啊,不过她打听到一个消息,总算觉得有些安慰“太医院半数是吴家的人,也打听不出什么,倒是浣衣局那里,明粹宫主殿的换洗停了也就是上个月月末的事,从日子上来算,贤妃的月份应比您晚一些。”
皇后这才露出一点笑来,小腹上轻按了按了,若上天眷顾,让她一举得男,那就真的可以放松一阵了。
哗啦一声响,荷香闭上眼睛,不忍心看珐琅瓷绘牡丹瓶被砸个粉碎的惨状,等了一会,见娘娘不再砸第二件,赶忙给其他人使眼色,两个小内监眼疾手快地把珐琅瓷碎片收拾干净就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荷香小心翼翼地劝“娘娘稍安啊,气大伤身。”
“中宫那个丑妇,还真的是有了身子,为陛下诞育子嗣她那副尊容也配”贤妃到底是顾念自己是月份还浅,不敢再摔东西了,努力平复着情绪,只是一早在中宫受气,一时实在是意难平。若不是前些日子收到风声,中宫有停换洗的迹象,她也不至于冒险用那道方子。
她家学渊源,精于医道,寻常医者可能还看不出来,家里头进来的方子是有益于催孕,但对身体也有一定损耗,尤其孕中容易疲累。
其实这医道与世间的道理都是一样,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说到底是药三分毒,只看怎么取舍罢了。
荷香本是害怕不敢出声的,忽听贤妃轻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怎么劝了。
说到底那位再怎么也是中宫,有些事就是命,中宫的气运走在明粹宫前头,那就是没法子的事,其实本朝也看重公主,公主也能出宫建府,奉养母妃,不论男女,有个孩子将来也有个傍身的依靠,现下这样的情形不如安稳度日来的实在,但显然贤妃的志气不仅于此,这样的话她又怎么敢说呢
贤妃过了一会道“那串珍珠月白流苏璎珞赏给刘美人了吗”
“赏下去了。奴婢本还担心刘美人不肯戴,但看她命人收起来前看了那璎珞好几眼,应是舍不得不戴的。”
贤妃一哂“县令之女小家子气的能见过什么好东西,这可是司织局内造之物,一般的勋贵人家也不常见,何况是她了。”
说完贤妃吩咐从库房拨几匹好点的缎子给刘选侍和张选侍拿过去,荷香一愣,贤妃御下颇为严苛,倒很少有这样大方的时候,不料贤妃说完又反口道“两个败了身子的东西,往后也只能仗着本宫过活,给她们这么些好东西也是糟蹋,罢了,你去看看,哪两样金饰旧了,成色暗了,给她们拿过去罢。”
荷香恭敬应下,把贤妃的讥诮神色看在眼中,觉得竟有些陌生。
她是吴府的家身子,跟随贤妃入东宫,封后宫,眼看着她家小姐这些年的变化。本是家中幼女,备受宠爱长大,小姐的性子有些霸道娇蛮,但在家中老夫人哄着,兄长们护着,也算不得什么,不想入了宫,性子竟益发蛮横,但再如何也是显在明面上的,从前的一些手段也只是小打小闹,今次刘美人的事,主动出这样的重的手可还是头一遭。
而张选侍和刘选侍自潜邸时便一心归附,在小姐眼中,也不怎么当个人看。她幼时便伺候在小姐身边,被教导着也识得几个字,还记得吴家的家训有一条是医者仁心,荷香有种预感,在宫中的日子越长,这条家训会离她家小姐越来越远的。
贤妃本想去榻上歪歪就起来,不想闭目养神一会,倦意越是来袭,便由荷香扶着去床上睡个回笼觉养养精神。荷香放下一边帐子,贤妃打了个哈欠,吩咐道“那本九章算法我看见就心烦,拿去烧了罢。”
荷香领命而去,心里有些烦嘀咕,这算筹与算法从前是小姐最喜欢的,这会怎么就见着心烦了呢,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荷香把那本书找出来,拿到茶房点起炉子。
既是要烧毁的物件,荷香随手翻了两页正要往里投,忽翻到一页夹着一张纸的,她拿下翻开。一面是方子,她不懂医也看不出什么,另一面是两行小字。
卿卿我儿,此为古方家中偶得之,于孕事有益,但也恐药性过凶,累你往后受苦。然后宫之所,凶如牢笼,如遇紧急,谨慎为之。
“荷香姐姐实在煮茶吗我来吧。”
听见小宫女的声音,荷香一个激灵,把纸捏成一团藏在手里“娘娘还在小憩,这里有我就好,你去寝殿守着吧。”
打发走了小宫女,荷香立刻把纸团和算法都往炉子里一投,看着火舌将纸张吞没,又替她家小姐觉得可怜,老夫人往日多疼幼女啊,小时候小姐学着辨别药材,被桔梗茎划了一下,老夫人都心疼得不行,把人抱在怀里冲老爷子嚷着不学了,好好的囡囡学什么医药,为此和老爷子争辩,还曾哭过。
她虽看不懂,也知道这方子多少有些不好的地方,老夫人竟也狠心送了进来,小姐一看又怎会不知家中的意思呢
荷香在火炉前坐了一会,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点善心好笑得很,她有工夫去心疼别人,谁又来心疼她家小姐呢
天气迈入五月打头就渐热了,身上的葛绸也得换丝绢,司织局早在三月末就在全面赶制,宫中上至中宫,下至低等的才人,司织局都会进上新衣,当然数量和质量上当然是天差地别了。
茜素在司织局有个手帕交,听她说末等的更衣宫中暂没有人在这个位份,那个手帕交就打个比方的夏衣就比宫女多绣了两道边,而皇后穿的最简单的一件夏衣上的联珠团窠纹就得司织局的三个中等绣娘不停歇地绣上半个月。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后表示正逢上春衣夏换,人手账册都很复杂,一时很难交接得过来,理由绝对是真理由,但周蕊又怎么能听不出皇后的意思,当即一点都不着急地表示您忙您忙,还把元康帝安排的两位干练的姑姑请来,客气地请教宫务打理的技巧,并作出一副她很蠢但很好学,所以并不是皇后扯着缘由推脱交接,实在是她才能不足还需要进修的样子,试图在稳住元康帝的同时,也替皇后描补着。
想安安逸逸地过些吃瓜的日子居然还这么累,周蕊有些无奈,私心想着,皇后凉凉啊皇后凉凉,她已经这么努力地在配合她,以后啥阴谋诡计的就该少朝永和宫招呼了罢。
不过这想法她也就在心里喊喊,有些话得和明白人说,皇后这人和明白二字总觉得还差些距离。
皇后倒也不是毫无反应,面对周蕊的示好,中宫传出皇后对于永和宫进的佛经十分满意的消息,小安子是个演技派,学着皇后那副惯见的深沉样子道“佛经祝祷,宁贵嫔也算有心。”
虽说模样千差万别,但神态学了个十成,茜素笑话他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没去声乐署啊”
小安子也没有不满茜素拿他打趣儿,反而苦哈哈地皱着一张脸对周蕊道“娘娘,奴才倒是想啊,就只怕去了那也只能涂个白脸,做个丑角儿。”
周蕊忍俊不禁“丑角儿也挺好的,逗乐子嘛,以前东宫开宫戏的时候,其他生旦净末甭管唱得好是好,可我听着就想睡觉,还是丑角儿一出场,不用说话,光他褶子上掉点我都能笑个半天。”
茜素脑补了个一下那个画面,已经开始哈哈哈哈了,一边还不忘怼小安子“听见没,快去学学,娘娘爱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催孕方子就是个设定,宫斗必备嘛,学医的小天使别较真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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