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立坤去了旁边的小门,唐时透过栅栏看到房间里的场景,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床边流着口水看着面前慌忙打扫整理的小护士。

应该是刚刚尿尿在身上了。

这个病房是四人间,除了女孩以外,还有三个人，大家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横七竖八地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很不听话，也不让人省心。

汤立坤从一边的小门出来后,叫了唐时一声，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汤立坤从衣服内侧拿出一包烟，从里面动作熟练地取出一根烟，叼在嘴边，浑身上下找着打火机。

唐时在一旁干咳一声,他才意识到身边有女生，兴致缺缺地又把烟重新放回了烟盒。

他倒不是烟瘾大，就是平时思考问题,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会抽上一两根消消遣，散散心。

唐时提醒问“汤警官,你要和我说什么”

汤立坤慵懒地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两腿直直地伸在前面，双腿交叉。两只胳膊交叉抱着臂,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后才开口，“我之前成功做过一个拐卖儿童的案件，踹了对方老窝。”

“当时救了很多孩子，大部分都是经手还没有来得及转手卖出去的，有的是已经谈好价格还没来得及转手的。少部分是已经卖出去，但时间不久，还有迹可循的。”

“有的时间久了，转手的人多了，线索总是中途就断了，所以那些孩子就没办法找回来了。找回来的孩子里，基本上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唯独病房里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卖出去没几天，被我们找回来的，找回来的时候她全身都是伤疤，青一块紫一块。不仅如此，精神上也出了问题。”

“买她的那个人住在山里头，死了好几个老婆，也没个孩子，没人敢嫁给他。他就买了个女孩子过来，几天下来，不听话就关小黑屋，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还经常动手打她。”

说到后面，汤立坤也有些不忍了，停了下来。

唐时听到这话时，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动了下手指，为小女孩的遭遇感到心惊。

究竟是怎样的刺激才能让她

短短几天内疯成这样

汤立坤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也很明白了，一个男人买一个小姑娘回去，能做些什么。

这种禽兽不如的人，不如死了算了。

“那那个男的呢”唐时嘴唇嗫嚅，开口问道。

“他已经被判刑了，拐卖儿童罪，强奸罪，故意伤害罪，这些罪名加起来刑期够他后半辈子坐的了。”汤立坤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成功地把头发弄成了鸡窝头。

“现在烦心的是，那孩子怎么才能有所好转恢复正常呢，她一辈子不能因为那个畜生给毁了。”

唐时抿了抿嘴唇，目光看向远处在那锻炼的患者们，说“汤警官你怎么确定那个女孩恢复正常了，不会面对不了那些再次发病”

“这个不好说，那时候她以为她的前途一片黑暗，没有人来救她，也没有出路，才会本能地恐惧。如果恢复正常的话，那她就能够和亲人在一起了，那个时候应该也会不一样，至少，前途是光明的。她还有自己的路可以选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说完嗤笑一声，“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汤立坤站起身子，一手抄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又去挠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

“说出来心里之前舒服点啊。”唐时抬头望着他，语气平静，“汤警官心里不是也挺愧疚的吗，其它孩子都找到家人，唯独她没有，不然也不会经常过来看她，不是吗”

汤立坤驻足在那，低眸瞥了眼唐时，什么也没说。汤立坤解决过许多案件，遇到过许多人，唯独对唐时印象深刻。

站在那沉默许久，吐了口气，道“上次的事，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警官的帽子怕是不保了。”

“不用谢，我也只是想救人。”唐时说这话的时候，左手隔着口袋，指腹反复摩擦着微微鼓出来的一块。

那里放着的是太上老君的清醒丸。

汤立坤一直对唐时上次是怎么推断出夏丘山在那个小木屋的事感到好奇，但介于他的脸面，他才不会放低姿态去问唐时，也一直藏在心里没问出来。

汤立坤想到什么，刚刚光说自己的事了，那她怎么会来这里。

岭山市和b市相隔那么远，她一个小姑娘跑到这里

做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汤立坤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时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个问题，避无可避，低垂着眼帘，说“我母亲住在这里。”

汤立坤意识到自己触到了对方敏感话题，看唐时落寞的神情，恨不得敲敲自己脑袋，怎么这么蠢，来这里除了看望病人还能做什么。

说到底，他也是过来探望病人的。

汤立坤烦躁得不行，和唐时道歉之后便去了角落的树荫下抽烟。

唐时没有再和他搭话，离开了精神病院。坐在回去的飞机上，想到了那个女孩的遭遇，为她心疼。

唐时取出口袋里的小木匣，指尖勾勒着木匣上繁杂的花纹，心里有一个天平在左右摇摆。

把清醒丸给温静秋，如果温静秋清醒了，但她面对眼下的现状，她很有可能接受不了再度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