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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欢喜(6)(1 / 1)

第56颗下班高峰期,交通便秘似的。开到唐家时,正好最后一道清蒸鱼上桌。“抱歉啊嫂子,路上太堵了。”温以宁正摆碗筷,掠眼看了看他身后,惋惜道:“哎呀,真没带女朋友来呢?”正从二楼书房下来的唐其琛听见了,“交女朋友了?”霍礼鸣笑得坦荡真诚,仰头对唐其琛咧嘴,“是啊,哥。”不等询问,他如数家珍似的自报家门,“清礼人,在F大上学,读的新闻系。”唐其琛走到沙发边坐下,叠着腿,“多大了?”“19岁。”“这么小?”这点倒让唐其琛很意外。霍礼鸣不怎么正经地冲温以宁方向瞄了眼,“也就差7岁,比不上您和嫂子。”唐其琛轻咳一声,眼神不轻不重地压下来。霍礼鸣假意看别处,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收不拢。席间,唐其琛问他近况,温以宁则想着法地打听小女友的事儿。霍礼鸣倒爽快,问什么答什么。温以宁倏的抬起头,“清礼的?不会是你邻居吧?”“还真是。”霍礼鸣挠了挠鼻尖,对唐其琛笑如孩童,“我哥高瞻远瞩,没我哥坚持让我离开上海,我就找不到女朋友了。”明明是彩虹屁,但仍让唐其琛心情愉悦。

吃过饭后,霍礼鸣和唐其琛坐在小厅闲聊,尾声时,他忽说:“琛哥,上次你说,给我推荐个北京的行家。”唐其琛抬眸,“决定去北京了?”霍礼鸣笑了下,没说话。看得出他动了心思,唐其琛一眼看明白,“是为了那个女孩儿?”霍礼鸣低了低头,“总得像个样子。”唐其琛叠着腿,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静静看着他。霍礼鸣抬头,笑着说:“以后见家长了,一问起我做什么工作的,总得有个说法。”“亚汇集团还不够给你撑门面?”“那是够够的了。”霍礼鸣只有在唐其琛面前,才卸下防备,露出几分自然而然的少年气。他笑,“但我不能仗着您的势,自欺欺人一辈子吧。”唐其琛弯起唇角,分明是欣慰的,“那你考虑清楚,想去北京,随时。”―今年五一没有调休,正好连着个周末,所以有四天小长假。但福子邀请室友们去她小姨家玩儿,坐高铁半小时就能到。佟辛正准备这么决定的时候,霍礼鸣给她打来电话,语气焦虑,“辛辛,我待会开车回清礼,这几天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好好的。”佟辛吃惊,“你回清礼?”“我姐那边出了点事。”霍礼鸣声音硬邦邦的,“我得回去一趟。”“姐姐怎么了?”佟辛边问,边下意识地收拾东西,“你开车上高速应该要经过我学校,你大概要多久?我提前在南门等你。”这事儿还是霍礼鸣在清礼的朋友老赵跟他说的。

老赵在酒吧圈子人脉深远,当初霍礼鸣回上海前,也托他多照顾宁蔚。宁蔚在这个圈子里混迹多年,身上总有一股爽利的江湖气。有个性,但也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但早上,老赵给霍礼鸣打了个电话,问他姐最近是不是遇上事儿了,在几个场子驻唱时,都被同一拨人找了茬。“那拨人眼生,不是圈子里的。我打听过,也没谁的手下要搞她。”老赵说:“这事儿我得跟你通个气,那拨人不是本地的,摆明了冲着你姐去的。”霍礼鸣当时一听就炸了,宁蔚的电话也懒得打,当即决定马上回清礼。四十分钟后,在南门接到佟辛,这小妞连行李都没带多,背了个小书包清清爽爽。霍礼鸣见她一脸苦大仇深,反倒笑了,“这么操心我啊。”佟辛拿手指戳他肩膀,“还笑还笑!你没有心。”霍礼鸣摸了摸她的头,“你别急,跟我回清礼也行,好好陪陪爸妈,我姐那边有我。”佟辛嘟囔了句,“我本来就是回去陪爸妈的,搭你个便车而已。”霍礼鸣笑意更深,“行,小霍司机很乐意为您服务。”五一假期的机票紧张,最近的航班都得晚上落地。霍礼鸣开车六个小时,期间还能和佟辛换着开,晚上七点终于到小区。“你就在这儿下?”霍礼鸣顾及这个点人多,明晃晃地被瞧见总归不太好。佟辛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不许跟姐姐吵架听见没?”“来,亲一口。”霍礼鸣作势凑过脸,笑得跟浪荡子似的。车窗是滑下来的,“辛辛?”

霍礼鸣猛地一怔,竟是辛滟!佟辛也懵了,极力镇定地下车,然后一秒变脸,开心大声:“妈妈!”辛滟以为自己看错,“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的吗?”更惊奇的是,还坐着霍礼鸣的车,辛滟怕认错人,特意走近了几步,惊喜道:“真是小霍!”霍礼鸣赶忙下车,站得跟军姿似的,又乖又礼貌,“辛阿姨您好,好久不见了。我回来看我姐,碰巧佟辛说五一回家,就顺路载她一块儿了。”辛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霍礼鸣双手背在身后,跟长辈说话时会微微弯腰,“辛辛太客气,还非要和我分摊油费,这也太见外了。”佟辛:“?”

是您演技太好。辛滟忙不迭地点头,“应该的。”“阿姨,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霍礼鸣一语双关,“我住这儿的时候,您和佟叔叔也给了我不少帮助。”佟辛连忙打断,拖着辛滟的手撒娇,“妈妈,我还没吃饭呢。肚子好饿,我想你的手艺啦!”“好好好,回家给你做饭。”辛滟热情招呼,“小霍也来。”“我不了,我姐还在家等我。”霍礼鸣说:“谢谢您。”目送母女俩离开,霍礼鸣把车调头,往反方向开。

到时,宁蔚见到他愣了下。

她这两天感冒,加之连续不断地转场唱歌,一说话,嗓子就疼得跟针扎似的。霍礼鸣气不打一处来,“我让你跟我回上海,你说能照顾好自己。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宁蔚咳了咳,憔悴不掩,但眉眼依然风情冷艳,“感冒而已,大惊小怪做什么?”“编,你继续编。”霍礼鸣冷笑,“老赵给我打了电话,你过得怎么样,你应该心里很有数。你得罪人了?还是别人故意找事儿?”霍礼鸣勾了条藤椅一坐,直接把人堵在沙发上。

宁蔚淡淡别开脸,瓮声说:“一个男顾客想追我,我拒绝了。没什么,闹几天就行。”霍礼鸣蹙了蹙眉,将信将疑。

宁蔚转回目光,坦荡了当地和他对视,“真的,我没骗你。”

霍礼鸣嗤声,“我这几天在清礼住着,你去哪我去哪。”安静许久,宁蔚这才弯了弯唇,眼里的落寞一闪即逝。她这个弟弟,跟小时候一样刚,那股执拗的匪气一点都没变。

自此,宁蔚才真正有一种,家的感觉。

她按捺住眼里的热意,微微别过头,心酸之处萌生侥幸,这几天她不出门,不出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霍礼鸣奔波了一天,累得慌,也没什么讲究,往沙发上将就着。次日,他收拾得利利索索,拽着宁蔚就出门,“陪我去房子那看看。”宁蔚哑着嗓子叫唤,“是人吗?你姐我还病着呢!”其实就是个借口,霍礼鸣带她去看病罢了。

开了一堆药,医生特别叮嘱,宁蔚用嗓过度,声带都有些受损,千万得静养一阵。霍礼鸣听得火冒三丈,上车后劈头盖脸一阵质问:“我是缺你钱花了,还是你欠高利|贷了?高|利贷我也帮你还,行吗?!”宁蔚识时务地没和他争辩,只平静说了句,“我总得有点依身傍命的东西。”霍礼鸣气得拿手砸方向盘,“待会搞卫生!三间卧室归你负责!”宁蔚悠悠道:“整理屋子是假,想过去看佟辛是真吧。”“……”姐弟俩一路上你来我往地互怼,暂时搁浅了那些不愉快。快到时,隔着距离,便看见一堆人围在他房子附近。霍礼鸣还调侃了句,“干嘛呢这是,搞拆迁啊?”而一旁的宁蔚面色突变,车刚停稳,就急忙下车。

那些人一见到她,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你还真敢躲啊,找了你好久,我告诉你,一分钱也别想赖账!”霍礼鸣见形势不对,三两下跳车,直接把宁蔚拨到身后,冷声大吼:“干吗干吗?!”其中一四十左右的男人嗓门震天:“找帮手是吧!那也得赔钱!”霍礼鸣先是看了眼宁蔚,看得他心头发颤。

怎么形容,那是一种哀怨绝望又失魂的眼神。就凭这个眼神,霍礼鸣就断定,宁蔚瞒了事。“你都多久没打钱了!人还在医院躺着,那是阿枫的救命钱!这房子是你住的吧?这么好的房子,你赶紧卖了!”男人骂骂咧咧。宁蔚终于忍无可忍,冷声说:“这房子不是我的,命是我的。钱我已经给够了,从今往后,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们。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她的语气过于平静,像寒霜冬雪,没有一点温度和希冀。

这豁出去的态度把对方给激怒了,为首的中年男人直冲冲地卷袖子向前,“你找死!”霍礼鸣眼疾手快地把人钳住,几乎没费力气。但那男的是碰瓷的好手,就势往地上一躺,哎呦哎呦直叫唤。同伙更有了撒泼的由头,他们见霍礼鸣不好对付,一个女的便直接冲过来,拿手狂打他。到底是个女的,霍礼鸣没跟她动手,但对方跟泼妇似的,拿指甲刮他,揪他头发,还哭哭骂骂说霍礼鸣打女人。场面一度混乱,并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宁蔚压根不能脱身,被人团团围住,他们分工明确,女的就去缠霍礼鸣。

这时,一声大叫:“啊啊啊!!”

佟辛像个披荆斩棘的女战士,拿着拖把冲进混战中!她脸涨的通红,狂扫那些泼妇们的脸,不顾一切地挡在霍礼鸣身前。男人不打女人,她可没这顾虑,浑身不知哪来的蛮力,以一扛三,打得对方嗷嗷叫。佟辛气死了,“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来这发什么疯!”对方也逼急了,“帮手挺多是吧!”那男人指着宁蔚,凶神恶煞道:“这个婊|子。”霍礼鸣火气上头,走过去就是一巴掌,“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男人被打懵了,其他人不干了,疯狗似的对着围观居民控诉:“就她,就这个女人,害得我儿子出车祸,不能行人事了!她个没心肝的说不管就不管!医药费都不给!你们评评理,这是人吗,啊!是人吗?!”一瞬间。

世界安静了。霍礼鸣愣了愣,下意识地去看身后的宁蔚。佟辛也没料到是这个答案,愤怒激昂一瞬退去,连拖把都握不住了。宁蔚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全是飞旋的嘶吼声。

她的灵魂陷入黑夜,伸手够不着白日。左冲右突的夹缝中,只听得到尖锐的挖苦。她试图从窘境中开脱,这个勇气刚起了个头,睁眼入目的,只有无数双围观的、怀疑的、躲闪的眼神。以及――担心女儿而急急赶来的辛滟和佟承望。他们站在人群外,惊愣错愕,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掉。宁蔚连站立的力气都尽失,所有的所有炙成灰烬。惝恍迷离里,忽然,两股力气同时抬住了她的左右手臂。左边是霍礼鸣,右边是佟斯年。佟斯年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把扶住宁蔚,温热的掌心熨帖,隔着衣料,毫无遮掩地攀上她冷透了的皮肤。

宁蔚被两个男人撑住,同款的坚定和执着。佟斯年身姿蓬勃,像一棵挺拔郁葱的白杨树。他把宁蔚不动声色地拨到身后,对那群闹事的人冷言:“就这样欺负一姑娘,你们做的是人事?”佟斯年声音清冷,淡然气质散发威慑力。他悄然扶紧宁蔚,低声说:“别怕,给你撑腰。”而举着拖把,像个披头散发小战士的佟辛,目光落下来。男朋友紧紧扶着宁蔚,哥哥也摆明了护短――很好。

她一点也不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