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凉从西面围攻,十万铁骑直逼京都,那时候,烈虎将军还只是一个领将,带着一万精兵驻守京都城,镇国公带着五万余部,守在西北面最后一个关隘,可谁知,北凉人派出三万军马,绕路直击京都城,而那时候的花溪夫人,恰逢带着幼子在娘家省亲,正被敌人俘虏……”
步桐怅然出声,
“列将军没有营救自己的胞妹甥儿吗?”
实则是无奈之举。
大军压境,家国天下,列战虎这般的人物,怕是能做出这样的事。
王贵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也不全对,北凉人以花溪夫人为要挟,势要攻破京都城,烈虎将军遂向西北驻军,也就是我们所在的镇国公军营请求帮助。”
步桐看他愤愤灌下一大杯烈酒,喉咙也跟着有些发烫,
“镇国公没有派兵?”
王贵笑得悲凉,“镇国公以兵力不足,无法抵御北凉进攻为由拒绝了,而实际上,北凉的精锐部队,已然全力扑向京都城……”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
“花溪夫人被北凉人缚于阵前,受尽侮辱,为了不让守城的丈夫和兄长为难,毅然自尽,烈虎将军和御林军带着一万部下,拼死抵抗,这才护住京都城,而云放统领也在北凉人手中受折磨三年,这才得以交换回京……”
步桐觉得心头有些沉重,视线远远落在远处的城墙上,
“列将军大义,当受世人敬仰,由此,陛下便夺了镇国公的兵权吗?”
王贵摇头,已然是有些微熏的模样了,“镇国公以镇守为由,陛下说不得他什么,只是为解京都之困、营救花溪夫人之事,镇国公修书一封,要求烈虎将军交出兵符,以便以后收编,陛下以为他罔顾京都安慰也,这才剥去了兵权,况且我们连连失利,五万精兵,连北凉人的三万残部都抵挡不住,陛下如何能忍得……”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为何云放和列将军却存了心结呢?”
王贵饮完杯中酒,脚步有些趔趄地撑着桌面起身来,“小姐说的家国天下,‘家’都是在‘国’之前的,即便云放统领知道,他舅舅当时做的选择是对的,可是年少丧母,受尽欺辱,老统领也在他十八岁那年郁郁而终,他又如何能迈出心结同舅舅和睦呢?”
步桐见他要离开的模样,突然开口,
“先生这番言语,似也不是普通商人罢。”
王贵笑笑转身,“小姐切莫多心,皆是闲散府中,富贵闲人罢了,那贵人护犊心切,只觉小姐好奇,便来解惑,小人虽可全部告知,但也实在不想卷入贵人们的棋局里,还请小姐见谅。”
步桐笑着目送他离开,春桃从震惊中缓过来上前,“小姐,这怪人是怎么回事啊?”
步桐托腮,笃定地说着,
“是三叔的人。”
春桃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西国公?”
步桐点头,“叔父虽不涉朝堂,但手握天下商贾命脉,手下是万千行商,消息灵通而且耳目众多,方才那王贵最后说的话,分明就是因为叔父爱重我这个侄女,这才违着不愿与高门牵扯的本心来替我解惑。”
春桃崩溃捂脸,步桐咂咂嘴起身,
“回头置办些礼物去拜访一下叔父罢,之前中秋节宴见过婶娘之后还未再拜见。”
二人这便要回去,走出包厢门的瞬间,春桃被门外人吓得尖叫一声,察觉情况不对,赶忙捂住了嘴巴,步桐瞬间稳住自己,笑着看那脸色沉重的人,
“云统领,可有心情同我去老福茶楼听出板子戏?”
云放木然抬头,缓缓点头,步桐前面带路,
“走罢,云统领。”
……
待到天色微暗,楼下老者依旧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步桐点的《四郎探母》,云放整个人不省人事地趴在桌上,步桐扫过一地的酒坛,轻轻叹了口气,
“一月,去东厂传信,要汤玄霖派两个人过来把云放送回御前营。”
一月现身,一个黑影几乎隐在角落,“小姐,锦衣卫今日去城外查点列将军部下,并不在京都城中。”
“消息倒是灵通,”步桐低头看看那云放,挣扎着想要唤醒他,
“云放,云统领?你醒醒?回府上再睡啊!”
云放醉成一滩烂泥,步桐无奈,又不能让旁人看到御前侍卫统领这般模样,只得安排自己身边的人,转头看着一月笑眯眯地开口,
“一月,以你的身法,扛着一个男人能翻窗吗?”
……
之前的御前营被汤玄霖占去,所以后面新设立的营地狭小了些,位置也更偏许多,几乎到了无人之处,天色已然暗下来,只有御前营门前的两团篝火在烈烈燃着。
一月扛了云放便无法隐藏身形,跟在步桐身后沉声道,“有人。”
步桐赶忙往门口去看,一黑衣壮硕的身影站在那里,这才松了口气,
“列将军,您为何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