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玄霖跟着步桐打量的眼神,最终落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只是这次没有动怒,而是微敛了眼神,“桐儿,很多事,晚一些我会都告诉你的。”告诉什么?怎么变成太监的?步桐惶恐,连连摆手,“没事的没事的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好奇,既然不想提起,可以不给我说的。”这下可好,空气都尴尬了。两人干巴巴地对视着,就在步桐纠结着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上去直接把他扑倒在地时,汤玄霖突然就笑了出来,“桐儿你真的很特别。”还真有这么破坏气氛的……四皇子府这大年初一也很是清净,旁的门户皆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的,只有这处,安静寡淡得如同平日里一般,若不是门旁有些鞭炮燃尽的红纸,怕是步桐都要怀疑,这四皇子府不过新年了。拜帖送进去,很快石青便出来,看着步桐和汤玄霖对着自家门口的石狮子交谈甚欢,觉得颇为古怪,走近这才听到步桐托腮认真分析着,“不如日后成了亲,我们也做一对这样威武的狮子搁在东厂门口罢?”汤玄霖看着石狮子张牙舞爪的模样笑得仿佛第一次见似的,“为何不另辟府邸,而要去东厂呢?那里可都是些粗人。”步桐伸手去摸狮子脚下的绣球,“不尽然,那里总归是你日日都在的地方,我嫁进东厂,便可日日都见到你,就像如今这般,时时都可在你身边。”石青在听清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谈话内容之后,脚下一崴差点从石阶上摔下去,这方动静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步桐难得一身端庄的打扮身后跟着劲装冷冽的汤某人,石青莫名地也开始觉得,或许这两极反转的二人也是很般配的,“郡主、汤大人,四殿下和四皇妃在院庭等着二位呢。”院庭,可倒是个会客的好地方。汤玄霖在四皇子府做事多载,自是熟门熟路,一路上介绍着各种景观和被积雪覆盖的稀罕植株,在石青脸色变绿之前终于磨蹭到了院庭,一处别致的暖阁,花香扑鼻,步桐进门看着昨日见过的那位女子迎过来,“见过郡主娘娘。”步桐赶忙问礼,“见过四殿下,四皇妃。”穆禾笙笑笑迎过来,“都不是外人,何必还要这些虚礼,都进来坐罢。”步桐笑着进门来,“其实我这遭本是来同四皇妃说话的,汤大人碰巧要来给四殿下拜年,这才同路。”穆禾笙看茶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早已清退左右的暖阁,“阿桐,这又是何必呢?”众人闻言纷纷笑着,四皇妃笑眼落在春桃捧着的食盒上,“郡主娘娘怎的这般客气,竟还带了梅子糕。”步桐暗封糕饼界“樟脑丸”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中间隔了一人一桌都能闻到,步桐示意春桃把东西放下,“这是特地带给四皇妃的。”四皇妃掩嘴而笑,“郡主娘娘实在太客气了,就喊我闺命季瑶便是。”步桐点头,“那瑶姐姐也莫要喊我郡主娘娘了,同殿下一般喊我阿桐便是。”季瑶笑着应下,“阿桐这般年少,医术如此精湛,可是让人叹服。”步桐赶忙摇头打开食盒,“哪里有什么医术,不过是些误打误撞的土方子罢了,也是桐儿运气好。”季瑶眼神在汤玄霖的笑脸上震惊片刻,“阿桐可不是运气好,你同京都城的大多数贵女不同。”穆禾笙的眼神落在红色的果子上,“只是阿桐,你瑶姐姐不吃这些酸涩味道的点心,这一点你可是没猜到。”步桐看着那些果子自己也是觉得鼻子发麻,“可我这点心,同外头铺子做的可是不同。”穆禾笙拿起一个放在嘴里,酸得皱了下眉头,“甘草的味道更浓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吗?”步桐笑得神秘,“我这点心,吃了可是能孕生贵子的。”说罢伸手拿掉第一格,露出下层的草药,季瑶面上的惊喜毫不掩盖地展露出来,伸手拿起一包看着,眼睛都是亮的,很是动容地看着步桐,“好阿桐,姐姐正发愁如何跟你开口讨方子呢。”穆禾笙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是不悦,只是一种悲喜交加的复杂模样,汤玄霖突然开口,“殿下膝下无子总归是不好的,况且如今府上并没有侧妃和侍妾,外面的人总是有想法的,殿下同嫂嫂感情深厚,若不想被外人打扰,桐儿的希翼也是好意。”季瑶突然红了眼眶,转头看着穆禾笙,“殿下,民间都说,外甥的模样是最随舅舅的,家兄无福消受殿下恩情,有个孩子,臣妾也足以廖慰余生了。”穆禾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伸手去轻轻握住了季瑶的手,“阿瑶放心便是,昌平郡主的药连痘疫都可治愈,自然能保阿瑶心想事成。”这话说完,桌上的氛围这才轻松了些,季瑶小心地收好药材,重新把梅子糕放回去,盖好盖子将食盒递给身后的家人,“阿桐的糕点,我很喜欢。”步桐笑得开怀,“瑶姐姐若是喜爱,回头妹妹竟然让人来送与姐姐。”步桐跟汤玄霖稍坐便是午时,季瑶热情地留了饭,饭毕带着步桐在院子里散步,步桐并着季瑶的贴身家人远远跟着。“阿桐,真的很谢谢你,”季瑶突然说着。步桐看着旁侧的假山笑道,“瑶姐姐客气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四殿下对桐儿和玄霖,也很是宽宏照顾。季瑶摇摇头,“并非只是这一桩事,还要谢谢你,如此坚定果断地站在四殿下身后,我知道阿桐出身高贵,做出这般选择实则是我们的殊荣……”步桐停下脚步,突然有些怅然地看着季瑶,“殿下素来不喜争权夺利,自然在朝中孤立无援,不过忠直明孝之人总是会被众人所发现的,四殿下的才华,也会被陛下所赏识,瑶姐姐不必这般担忧,放松心情便是,调理好身体才能得偿所愿啊。”原以为这般宽慰她,季瑶会稍微欣慰一些,没想到反而更加失落,“我想要个孩子,倒也不是为了日后他能有多好的前程,只是这余生漫漫,有个孩子承,欢膝下,也是好的,不若我在这皇子府里,可是当真日夜难熬。”这么凄苦的吗?步桐咽了下唾沫,“瑶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呢?四殿下为人温和专情,数载只与王妃琴瑟和鸣,府上后院没有第二个女人,满京都城的女人莫不都在羡慕姐姐呢。”季瑶轻笑,端庄优雅的模样里透出一丝无奈和落寞,“外人只看得到表面,殿下心里真正在乎的人,确然也不是我,殿下待我极好,说到底却也不是因为我,而是为那个人罢了。”步桐脑袋里马上闪过晚八点档的狗血剧情,难不成穆禾笙心里有个白月光?季瑶长得像白月光这才入府?季川察觉到这件事之后为胞妹出头这才被发落到东夷城做了个区区县丞?似乎这么想也理得通,步桐跟着轻轻叹了口气,确不知要怎么劝解,直觉得季瑶可怜,没了兄长如今被困在在这里逃脱不出。汤玄霖出现在不远处,遥遥行礼,季瑶笑了笑,“玄霖来寻妹妹了。”步桐顿时感觉眼前这个尊贵的女人似乎,是在羡慕自己,只得低头去不看那双温润静谧的眸子,“瑶姐姐,桐儿告退,改日再给姐姐送梅子糕。”季瑶娉婷告礼,“多谢阿桐。”步桐跟着汤玄霖绕在四皇子府的花园里,闷闷不乐的模样引起了汤玄霖的注意,“怎么同嫂嫂出去看了美景,反而不太高兴了?”步桐满脑子都是季瑶落寞的模样,突然撅嘴言道,“玄霖,我原本以为穆禾笙忠君爱民、为人也是踏实专情。”汤玄霖不明所以地点头,“四殿下确然如此啊。”步桐闷闷摇头,“他才不是,明明心中有喜爱之人,多年不忘,为何还要娶了瑶姐姐在府中做摆设?难道瑶姐姐被困在这里的一生就枉费了吗?”汤玄霖被这一串话给说乱了,难得迷茫了一下,“你这说的,是四殿下和四皇妃吗?”步桐见他说这话,以为是要故意替穆禾笙遮掩,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朝着汤玄霖没受伤的胳膊来了一巴掌。东厂督主汤玄霖是个什么人物,文武百官见了都得低头绕行的地狱鬼差,步桐打了他,旁侧路过的几个宫人纷纷侧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汤玄霖并没有动怒反而微微带着些笑意,对这位金枝玉叶的郡主娘娘也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这才离开。如今汤玄霖难得被人平白打了一巴掌,却是啼笑皆非地看着步桐气呼呼的模样,“看来确然是有误会,嫂嫂同你说的事,我可以解释。”步桐提了裙子,也不顾身后的人,大步往外走着,“我才不要听这些污心事,你明明知晓,明明一早就全部知晓,还在我跟前说些他们夫妻恩爱的话,莫不是为了旧主故意遮掩罢?”汤玄霖在后面追着,“事情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样子,这里不方便,到马车上解释给你听可好?”春桃在后面一路小跑跟着,直到步桐走出四皇子府的大门,马车这才堪堪停稳,车夫看着这就出门来的步桐和汤玄霖,匆忙跑到后面去拿凳子,汤玄霖跟在步桐身后看着气鼓鼓的小人儿笑得开怀,“郡主娘娘恕罪。”路过的百姓闻言纷纷侧目,感叹着这位名声在外的郡主竟然能让汤玄霖弯身认错,实属罕见。步桐果然消了气回头瞪他,“丢不丢人?赶紧上车!”回府的路上,步桐叩击了两下车门,春桃打开一条缝,“小姐怎么了?”步桐沉声,“绕去前街买些蜜饯。”春桃应下关好门,步桐抱着胳膊看对面的汤玄霖,“说。”汤玄霖这才起身来坐到步桐身边,“桐儿莫要误会,其实四殿下也是无奈。”步桐瞪大了眼睛,“为了心里的那个人,娶一个无辜的人在府里做个摆设,这难道还是他穆禾笙无奈?”汤玄霖竟然,点了头,“无奈之举,当年嫂嫂同其兄长入京,若不是殿下庇护,恐怕当年的一场后宫误朝,季家姐弟都要被连累赐死,是殿下感念旧情,娶了嫂嫂,这才借助皇子的亲眷活了下来,仅仅只是被调离京都城而已。”步桐越听越糊涂,“怎么这话的意思,好像穆禾笙同那季川,有些瓜葛似的。”出乎意料的,汤玄霖竟然点了头,步桐彻底凌乱了,“四殿下和季川?!”汤玄霖轻轻叹出一口气,算作默认。还真是一段纯粹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