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便到了,俞小姐,镇抚使大人正在等你。”
傅长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待整理好情绪后,才由惜言推着轮椅进了方庄翰的院子。
六七个神鉴署的侍卫牢牢把守着每一个出口,方庄翰负手站在庭中央一言不发,而他面前的阮东明似乎已经失了耐性,指着封悠之手中的瓷瓶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这瓶埋在你院子里的立黄昏是不是你的?方庄翰,当真是你下毒杀害了俞院长吗?”
方庄翰似乎根本没理会阮东明的问话,听到轮椅的声响后才终于转身望向傅长乐。
傅长乐却是对着阮东明直直道;“阮镇抚使,我要看一眼那封状告的血书。”
这般祈使的语气听得阮东明眉头紧皱,盯着轮椅上的傅长乐没有应声。
“昨天夜里王柱来找过我。”
“他来找过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先把血书给我。”傅长乐伸出手一字一句道,“至少我能分得出这血书的真假。”
这一句话直戳在阮东明的犹豫之处。
一封血书直接让他们找到了杀人毒药,可写下血书的状告人却随之失踪,这一切叠加在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出有预谋的栽赃陷害。
也正是因为这个顾虑,在方庄翰承认罪行之前,阮东明甚至不敢下令将人带回神鉴署。
毕竟这天下第一大院才死了一个被尊为文坛宗师的院长,若是没有板上钉钉的铁证就抓了青山书院的下一任院长,纵然是他们神鉴署,也只怕要被这天下泱泱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想到这阮东明冲着身边的属下微微点头,血书被递到傅长乐手中。
这封血书中提到,是王柱主动拜托院长将自己送往云州书院。
他说自己偶然间知道了方庄翰因觊觎院长之位而对院长起了杀心,他偷偷跟随方庄翰,亲眼见到他在深夜避开人从院子树根处挖出一个不知道藏着什么的瓶子。
他将此事告知院长,又害怕自己也会因为知道秘密而被灭口,因此才逃离青山、远离方庄翰。
而在骤闻院长噩耗后,他寝食难安,才写此血书告发贼子,以慰院长在天之灵。
“怎么样?”阮东明上前一步问道,“王柱昨夜找你,说的可正是此事?”
傅长乐将血书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才终于抬头望向沉默的方庄翰,开口道:“昨夜王柱来找我,说的确实是关于方叔的事。他确实听到了方叔和我父亲在争吵,就在我父亲的书房里,他当时就藏在案台之下,听着他两人因为……”
“是我杀了院长。”自从院子里搜出毒药后便一言不发的方庄翰突然出声,他打断傅长乐的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承认道,“是我用立黄昏杀了院长,我认罪。”
这突如其来的认罪让神鉴署的人都楞了一下,唯有傅长乐面色不变,继续开口问道:“为何杀我父亲?”
“如王柱所说,为了院长之位。”
“你将立黄昏下在何处?”
“在他的洗手盆里。”方庄翰此刻有问必答,“院长看书前必先净手,且有用手指沾唾沫翻书的习惯。我提前将立黄昏涂在盆底,净手时手上便会沾到溶在水中毒药,最后通过手指沾唾沫进入口中。”
“洗手盆中的水早已被侍女收拾倒掉,因此我们排查时才一无所获。”阮东明拍了怕手,“利用俞院长的习惯下毒杀人,方副院长这心思当真是缜密又歹毒。来人啊,将方副院长带回神鉴署!”
方庄翰一动不动,任由侍卫拿着绳子将其五花大绑。
“方叔。”傅长乐突然再次开口,“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当真是你杀了我父亲吗?”
方庄翰没再看她,只低声重复道:“是。”
“那好,虽然你已经承认自己杀人,镇抚使大人看起来也信了,但我作为父亲的女儿,还是有义务将王柱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讲出来……”
“住口!”方庄翰闻言勃然大怒,他仿佛终于褪下了冷静的面皮,对着傅长乐厉声呵斥道,“你想做什么!青山书院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你想毁了他吗!”
“不,我想要的是真相。”
傅长乐坐在轮椅上,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我想要的,是父亲被害背后潜藏的,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