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不答,转而冷冷道:“镇抚使大人叫你也一起进去。”
“啊?”
等主仆两走进神鉴署的前堂,傅长乐终于明白阮东明为何火急火燎找她们过来了——
只见这大堂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具血肉模糊、脑壳半碎的尸体!
惜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拽住自家小姐的袖子大叫出声。
傅长乐面色微变:“这是王柱?”
“你是如何知道的?”
“身形像,况且他那晚来青山见我,穿的就是这一身青衫。”
阮东明这些日子被俞山南的案子弄得心力交瘁,闻言按了按眉心,疲惫道:“是在云州书院后山发现的,初步查证应该是王柱,但因为面容损毁严重,所以才请你过来确认一番。”
傅长乐和王柱满打满算其实只见过一面,她有心让更熟悉王柱的惜言看上一眼,只可惜惜言一听到王柱的名字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那死死咬着自己嘴唇不出声的模样,实在看的人于心不忍。
“王柱的右腿有摔伤,大约是在十来天前的新伤。”傅长乐上前两步,看样子打算亲自上手。
一旁的胡百户见状连忙伸手拦了一拦:“仵作已经都检查过了,因为死者身上多处骨折甚至粉碎,十天前的伤怕是验不出来。”
“那……”
“柱子的左肩上有抓痕,很深很深的抓痕呜——”惜言抽抽噎噎抹了一把眼泪,“是他小时候和他爹去山上打猎被一只黑熊抓的,他以前经常说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呜呜……”
十三四岁风华正好的少年郎,还未真正看一看这个世界,还未好好尝一尝这人间百味,就已化作一具冷冰冰的永远沉睡的尸体,从此再不会闹,不会笑。
大堂里一众人心里都不好受,胡百户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道:“仵作的验尸报告上,确实写了死者左肩处有抓痕旧伤,约是三四年前的旧伤。”
这话一出,王柱的身份基本就确认无误了,惜言一个没忍住,终于哭出了声。
傅长乐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对着阮东明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柱自那晚见过你后就回了云州书院,次日神鉴署收到他的告发血书,同时王柱失踪,直到今日一早,才有人在云州书院后山发现他的尸身。”阮东明眉头皱的死紧,“时隔多日,前两日又下了雨,那山上的痕迹也早已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因此目前没法确定是有人推王柱还是他自己意外失足。”
“王柱从小在山里长大,丁点大就被带着一起进山打猎,应当不至于如此大意发生这样的意外。”傅长乐又想起那一封矛盾重重的血书,“况且前脚送了血书,后脚就发生这种意外,时间上未免太巧了些。”
阮东明心里其实也是这样认为,只是……
“那封血书神鉴署已经找人反复却证,确实是王柱的笔迹不会有错。”
方庄翰没有投毒,那半瓶立黄昏他也毫不知情,那王柱又为何要写这样一封不实的诬告血书?
阮东明又道:“只不过青山书院这段时间进过方庄翰院子的人实在太多,到目前我们还没找出在树下埋毒药之人。”
“立黄昏药性稳定,那半瓶药不一定是在事发后埋下的,追查起来确实不那么容易。”傅长乐顿了一顿,“相比较而言,涂毒的古籍来源和经手之人应该容易追查。”
阮东明当然知道要从古籍入手,事实上他们已经查到了不少线索,只是这背后干系重大,其中内情就不是轻易可以和面前的俞子青透露的。
“说起来最近俞小姐,倒是和阮某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了。”阮东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甚至看到这般半毁的尸体都能面不改色,当真是好胆色。”
当初第一回见阮东明的时候傅长乐不知道真正的俞子青还会不会回来,她不愿意随随便便蹦了人设让人为难,自然是要稍微装上一装的。
但现在她要做真正的傅长乐了,还为此还天天忍受了那比黄连更苦的人参丸,那自然是懒得再端着装着。
看出阮东明有意隐瞒,傅长乐也没再多问,提醒神鉴署尽快通知王柱的家人后,就起身告辞回了青山。
当天夜里,神鉴署镇抚使书房失窃。
神鉴署上下为此忙活了整整一夜,排查换防,灯火通明。
而在青山书院的偏僻院子里,傅长乐正从十三手中接过俞山南之案的全部记录,随口问答:“还顺利吗,没受伤吧?”
十三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一趟的难度很是不屑。
十三一人当然抵不过高手众多的神鉴署。
但或许是因为神鉴署自视甚高,自觉不会有人胆敢往这高手云集之地行不法之事,因此守卫并不算太过严密。
精通暗杀之道的十三对如何避开守卫无声潜入颇有心得,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揪着防卫漏洞一路摸到阮东明的书房,将傅长乐所要的东西轻轻松松顺了出来,其中未起一点波澜。
“顺利就好,我看看啊,这两本古籍最终到底是查到谁头上了……”
傅长乐快速将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直到翻到最后一页,她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方龄玉?”
就连一向不爱过问这些事情的十三听到这名字也是一愣:“当朝宰相方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