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普通的秋日午后。

刚下过一场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中原中也踏上镇上的最后一条老街，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他眼角余光扫过路旁斑驳的红砖墙，看到一只三花猫趴在墙头打盹，枯黄的树叶从枝头缓缓落下，发出细小的声响。

老街在拆迁范围内，沿街的住户早就搬走了，除了尽头那座带院子的白房子。

他要去的就是那里。

咚咚——

他敲了两下门，大门紧闭，无人回应。

“不在家吗？”中原中也看了看手里拎着的一袋橘子，心想去后院看看，没人的话就把橘子放到后门。

后院的门敞开着，是有人在家的。

“中也，我在这里！嘶——”

顺着这道声音看过去，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坐在躺椅上龇牙咧嘴，旁边是举着棉签为她擦药的青年男子。

这座院落装扮得如同花园，虽然已经到了秋天，却依然开着许多中原中也叫不上名的香花，以粉色和紫色居多，团团簇簇，煞是好看。

“荣子，发生什么事了？”中原中也走过去，注意到了少女脖子上红肿的包。不止是脖子，连细白的手臂和小腿上也都有。

“我被马蜂蜇了。”名叫山崎荣子的少女苦着脸解释，“我哥踢了马蜂窝，我在树下睡觉，他跑了，我就倒霉了。”

“山崎光，你捅马蜂窝？”中原中也瞪了一眼擦药的青年，“然后你自己跑了，让她一个人在这里？”

山崎光已经替山崎荣子擦好了药膏，悠悠地回答：“这是考验，她反应太慢了。”

“这叫什么考验？好端端你捅什么马蜂窝？”

“连一个马蜂窝都躲不过去，以后我不在她身边，她遇到更麻烦的事怎么办？”山崎光拧好药膏盒，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中原中也身上，“难道要她靠你？”

中原中也本来没这意思，被他一激，气呼呼地说：“靠我怎么了？”

山崎荣子“噫”了一声，好奇地问：“中也，你真的肯让我靠？”

“嗤。”山崎光伸手在中原中也的眉心一弹，然后趁着被后者打手之前又收了回来，“你把你的羊崽子们管管好就行了，别让他们乱跑闯祸然后挨揍……话说你真是他们的老大吗？”

身为未成年人自卫组织羊的首领，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质疑，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我当然是他们的老大，我也能当荣子的老大。”

山崎光还是笑，是那种别有深意的笑。他似乎有话想说，嘴唇张了张，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最后他摸了一下山崎荣子柔顺的长发：“我去忙了，你们俩玩吧，拿牛奶给中也君喝。”

“噢。”

山崎荣子在山崎光走后，笑眯眯地朝中原中也伸出了手。

“中也又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中原中也带的橘子是用报纸做的纸袋子包着的，从外观上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能看到是圆圆的东西。

“叫我一声老大就给你。”中原中也突然很想落实一下刚才那句话。

山崎荣子愣了一下，她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中原中也手中的纸袋子上了，中原中也攥住了袋子，孩子气的等着她作出交换。

她很自然地叫道：“老大——”

尾音拖得字正腔圆，中原中也听舒服了，手一松，纸袋子被拽到了她手里。

袋子被打开，露出一个个滚圆的橘子。山崎荣子挑出一个最大的橘子，晃了晃：“这个是中也的本体。”

“说了多少次了，我的头发不是橘色，是赭色。”

“哦哦，赭色赭色。”吃人家的嘴短，山崎荣子决定顺着他。她剥开橘子皮，掰开果肉，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瓣。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很甜。”她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果断地给出了评价。

……甜么？

实际上苦的要死，还涩。

她想这估计不是橘子，而是枸橘，就是枳，中国古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里的枳。

中原中也摘了满满一袋枳，估计是一个都没吃，不知滋味，否则也不会给她送来了。

他上次送桃子没有包装，被山崎光吐槽不精致，这次还特意用报纸做了个包装。

现在又站在这里，眼睛一眨不眨，隐约一副求表扬的神态。但如果真表扬了，他马上会别别扭扭的摆出“不要夸我，我又不需要”的姿态。

“中也找到的橘子好甜啊，果然是只有又帅又厉害的羊之王大宝贝才能找到的宝藏。我被马蜂蜇过受到的伤害也被治愈了——”她开始滔滔不绝。

“停停停！别说了，吃你的橘子。”

中原中也脸上果然露出了如她猜想的表情，耳朵根子有点红，他还没对这种浮夸的表扬方式免疫。

山崎荣子乐了，这个少年太有意思了。

中原中也目光落在她的脖颈间，大概一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被蜇到的包至少有二十处。

“你，还感觉疼吗？”

山崎荣子吃完一个枳，又去拿第二个：“多吃几个橘子就不疼了。”

中原中也按住了纸袋，告诫道：“不能一次吃太多，要变成橘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