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之前,庆王正在前面的麟德殿面圣。
皇帝将庆王从上书房传来,询问他最近的情形如何。
庆王说道“儿臣这数日秘密传讯过一些宫中老人,但凡跟景阳宫有些关联的都已经问过了,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只不过”
皇帝见他有些犹豫便问道“怎么”
“有一件奇怪的事,”庆王眉头微蹙“在儿臣询问过的几个人之中,有两个内侍承认,最近钟鼓司的许掌案也问过他们有关旧日景阳宫的事。”
“许谨”皇帝诧异“他也在查此事吗”
庆王忖度说道“听那两人所说,许谨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追查这件事,他似乎已经有点眉目了。”
时隔十多年,当年有关的人早就死的死,走的走了,而且当初事发后皇帝就命人调查过,本是一无所获。
故而如今庆王奉旨重查此事,只能更从边角相关之人动手。
比如当年参与景阳宫救火的,负责景阳宫的传膳,尚服,以及内侍司的人,甚至事后参与过景阳宫修缮的那些工匠等都要传讯,总之但凡去过景阳宫的,都要逐一排查,稍微的异状都不能放过。
这几天庆王睡得很少,一天总要见几十个内侍宫女以及宫内匠人等,但这些人毕竟不是紧密相关的,所说所言的多半无用,有效的消息少之又少。
而在庆王所传讯的那些人之中,有个内侍禁不住一次次的盘问,焦头烂额中无意中漏了口风,竟说了句“奴婢已经说过几次了,是真的不知道,先前对许掌案也是这样说的”
庆王立刻道“你说什么,许掌案也问过你”
这人抵不住询问,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承认了许谨最近找过自己,他愁眉苦脸地说道“殿下明察,其实奴婢并没有在景阳宫当差过,那会儿还是在洒扫处,当年听见说景阳宫走水,所以跟人去救火的,之前许掌案找到奴婢,询问奴婢当年事发的时候,有没有在宫殿周围看到什么行踪可疑的人之类。”
庆王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那人道“奴婢那时候只顾救火去了,忙的一团乱,哪里会留意别的故而竟一无所知。”他说话的时候就低了低头,目光闪烁。
庆王便看出他有所隐瞒“你真的一无所知恐怕不是吧。”
那内侍急忙磕头“王爷,若说当年的事儿,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但是奴婢从许掌案的语气中似乎能察觉,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奴婢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非但没有回答,还有些惶恐似的急忙否认,倒像是、像是害怕什么似的。奴婢见状就不敢再问了。”
这内侍自然聪明,景阳宫的事能让许谨怕的这样,那许谨查到的必然了不得,去打听这种内情非但没有好处,反而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庆王知道许谨找过这个内侍,于是在审讯别人的时候就也故意用许谨来诈。
果然,又有一名负责往景阳宫传膳的御膳房老太监以为他知道了,便承认许谨也找过自己。
庆王便问起两人说话的详细,那内侍也是满脸苦色,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王爷,许掌案追问奴婢,知不知道当初林妃娘娘曾得罪过宫中的什么人,奴婢哪里知道这些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如今郡主也已经归来,又何必再去追查别的呢,奴婢劝许掌案该罢手的时候就罢手,只是看他的样子并没有打算停手。奴婢就不敢再说别的了。”
这个人倒是比先前那位更加谨慎。
麟德殿中,皇帝听了庆王所说,眉头深锁“许谨一直怀疑景阳宫的事情,唉,他也是太苦心孤诣了,只是他到底查到了什么这些人都一无所知”
庆王摇头“许掌案的口风很紧,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儿臣想他大概还没有十足凭证,所以不肯张扬罢了。”
皇帝哼道“这个许谨也太谨慎了,有什么不能跟朕说明的就算告诉你也好罢了,不如把他叫来,朕亲自问问。”
说着,便命何公公“去钟鼓司传许谨,朕倒要亲自问个明白,看看他到底在藏匿什么。”
何公公去后,庆王道“父皇,还有一件小事。儿臣不知该不该说。”
皇帝道“是什么事你只管说。”
庆王道“儿臣在审问过那些内侍之后,又发现了一点,那就是许谨找过的那几个人,后来母后也派人去问讯过。”
“什么”皇帝转身,愕然道“你说皇后”
庆王道“是,据那些人交代,皇后娘娘也是在问他们许谨跟他们说了什么之类。”
皇帝的眉头越发深锁“皇后、问的这个”
“是,”庆王垂眸“不过儿臣想,兴许是母后也疑心当年的事情,所以才格外关注。又或者是知道了儿臣在追查,故而也想一查究竟。”
皇帝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候,何公公连滚带爬地从外头跑了回来,口中叫道“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皇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是这样慌张“出什么事了”
何公公歪倒在地上,说道“奴婢才出后殿,就听见凤仪宫方向骚动,过去一打听才知道”他的两只眼睛瞪大“许谨、死了”
皇帝听了这凌乱的一句话几乎没反应过来,本来提到凤仪宫,还以为是皇后怎么样,可突然转出一句“许谨死了”,这实在是再令人意想不到的。
皇帝呵斥“你说什么”
何公公满脸惊慌“听说是皇后娘娘召见许谨,忽然间不知怎么着许谨就、就奴婢没亲眼去见,只是听说这个消息就赶紧回来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当场就要亲自去凤仪宫。
庆王当即道“父皇不必过于忧心,不如让儿臣先去查看究竟,许是有什么误传的。”
皇帝一挥手,表示同意。
凤仪宫内,庆王见祥公公没拦住小叶,仍是让她看见了眼前这幕,心中微微一乱。
此刻小叶已经冲到了许谨身边,伸手就去捉许谨在血泊中的那只手。
那手还有点儿微微的温度,就像是人才睡着了似的,小叶道“干爹”
许谨动也不动,小叶的声音发抖,哀求地说“干爹,干爹你起来啊,带我回钟鼓司好不好”
这句话哆嗦着说完,泪也跟着泉涌似的,一颗颗从眼中滚出来,打落在她拉着许谨的手上,又滑入地上的血中。
周围的人见状,就算不知他们两人的感情,却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阿南正在许谨身旁,探他的鼻息,听了这句,心也跟着一颤。
祥公公的眼圈也立刻红了,不等庆王吩咐就上前去扶住小叶肩头“犀儿、犀儿你先跟我出去,让太医来给许掌案看看。”
小叶听了后面这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是,是,快叫太医来快给干爹看看”
祥公公一叠声地叫传太医,就在这时,却有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出什么事了”
大家回头,却见来的竟是太子赵潢带人赶到。
太子自然也是闻讯而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许谨,便快步走向皇后。
皇后本来一语不发,见太子来到才慢慢站起来“太子”
太子走到皇后身旁,见皇后脸色如雪,忙问“母后,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样”
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还有些怔忪。太子扶着她,平静了一下心绪,回头看看众人以及地上的许谨,便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先把这个死人弄出去”
小叶听到“死人”两个字,猛地看向太子“你说什么”
赵潢见她满眼的泪,心中微震,却冷笑道“都别忘了体统规矩,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在这里胡闹,一个太监罢了,就算死了又怎么样惊扰了皇后”
话音未落,小叶已经挣开祥公公的手扑向赵潢,竟是不由分说地一巴掌甩向他的脸上,哑声叫道“你敢”